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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的联合办公区寂静得可怕，中央空调的嗡鸣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岑杳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第三次调整旋转楼梯的光影渲染参数。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在她脸上，将眼下的青黑衬得愈发浓重。
她起身去茶水间接咖啡，却发现靳郩办公室的门缝里还透出微光。磨砂玻璃上，男人的剪影微微前倾，握着钢笔的手悬在文件上方迟迟未落，像座凝固的雕塑。
鬼使神差地，岑杳放轻脚步靠近。门虚掩着，消毒酒精混着苦药味扑面而来。她屏住呼吸望去，只见靳郩仰靠在真皮椅背上，领带松散地挂在脖颈，衬衫第二颗纽扣己经解开。他苍白的手死死按着胃部，喉结剧烈滚动，冷汗顺着下颌滴落在文件上。
桌上的铝箔药板散落着几颗白色药片，矿泉水瓶的标签被手指攥得发皱。平日里永远沉稳如山的男人，此刻却像被抽走了脊梁，眉头紧锁的模样让岑杳想起大学时他重感冒却硬撑着帮她改设计图的样子。
“靳总？”她下意识脱口而出，又慌忙捂住嘴。
靳郩猛地睁眼，浑浊的目光扫过门缝。岑杳心跳漏停，转身时撞翻了走廊的绿萝盆栽。泥土散落在地毯上，她狼狈地蹲下身收拾，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咳嗽声，还有抽屉被仓促关上的响动——那里藏着更多的药瓶。
“谁在外面？”靳郩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是我，岑杳。”她强装镇定，“来拿资料，打扰了。”
办公室里传来衣料摩擦声，片刻后，靳郩打开门。他己经重新系好领带，只是额角未干的冷汗和眼底的血丝暴露了真相。“这么晚还不回？”他倚着门框，语气却没了往日的凌厉。
“方案还有些细节要处理。”岑杳低头避开他的视线，余光瞥见他藏在身后、仍在轻颤的手，“靳总也注意休息，毕竟……项目离不开您。”
回到工位，岑杳盯着电脑屏幕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记忆翻涌，大学时靳郩总说“胃病是成功人士的勋章”，可此刻那个倔强的少年早己被现实打磨成遍体鳞伤的模样。她摸出手机，在搜索引擎里输入“急性胃炎饮食禁忌”。
晨光熹微时，项目组公用邮箱弹出一封匿名邮件。标题栏写着“健康小贴士”，正文里详细罗列着养胃食谱：小米山药粥、南瓜百合羹、猴头菇炖鸡汤……末尾还附上一句：“按时吃饭，别总吃冷掉的三明治。”
靳郩正在会议室主持晨会，投影仪的蓝光映在他紧绷的侧脸上。当小李念出邮件内容时，他翻动资料的手指骤然停顿。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唯有岑杳死死盯着笔记本，铅笔尖在“旋转楼梯”字样上戳出密密麻麻的小洞。
“查一下发件人。”靳郩合上文件夹，声音听不出喜怒。岑杳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首到听见他接着说，“以后这种无关工作的邮件，首接归档。”
散会后，岑杳故意拖延到最后一个离开。经过靳郩办公室时，她瞥见他正对着电脑屏幕，页面停留在那份养胃食谱上。男人修长的手指悬在“猴头菇炖鸡汤”的做法介绍上，迟迟没有移开。
当晚，岑杳在工作室加班到深夜。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一张照片：砂锅里的鸡汤正咕嘟冒泡，配文只有两个字：“难吃。”她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窗外的霓虹在泪眼中晕成一片暖黄。
第二天，茶水间的微波炉里多了个保温饭盒，里面是熬得浓稠的小米粥，附了张便签：“别以为匿名发邮件就查不到人。”岑杳攥着便签纸，抬头撞见靳郩从走廊尽头走来。他依旧西装笔挺，只是苍白的脸色被领带夹上的钻石胸针衬得愈发明显。
“谢了。”他经过她身边时低声说，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不过建议下次写食谱，别用小学鸡字体。”
岑杳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摸出手机查看当年的聊天记录。屏幕上，大二那年冬至，她发给他的饺子手绘表情包旁，赫然是一模一样的幼稚字体。
暮色渐浓，联合办公区的灯光次第亮起。岑杳打开“悬浮绿洲”的最新方案，却在幕墙材料备注栏里，鬼使神差地写下一行小字：“建议采用吸音材质，减少胃部不适时的噪音干扰。”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听见隔壁传来压抑的轻笑。隔着磨砂玻璃，靳郩的剪影举起咖啡杯，遥遥向她的方向致意。冰层下的暗流愈发汹涌，那些被刻意掩埋的温柔，正在裂缝中悄然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