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枝盯着指尖那道被蒜汁浸得发红的纹路,突然听见顾西洲拉开抽屉的轻响。男人拿着个磨砂玻璃罐走过来,标签上 “陈年白醋” 西个字被阳光晒得有些褪色,倒像是从他实验室的古董架上翻出来的老物件。
“别动。” 顾西洲握住她手腕时,她正想往围裙上蹭手。冰凉的醋液滴在她发烫的指腹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他的拇指顺着她虎口的疤痕来回打圈,力道轻得像在拆解精密仪器。料理台边缘的白瓷碗又开始摇晃,这次沈南枝看清了,是窗外的风卷着梧桐叶掠过纱窗,带起的气流让碗沿轻轻磕在大理石上,发出 “嗒” 的一声 —— 和她过快的心跳重合在同一频率。
“小时候我妈总说,剥蒜得像绣花。” 顾西洲突然开口,另一只手拿起新蒜瓣在她眼前晃晃,“你看这蒜皮,有层天然的纹路,顺着撕就不会伤手。” 他指尖在蒜蒂处轻轻一拧,蒜皮便像花瓣般绽开,露出里面莹白的蒜肉,“就像你拆炸弹时找引线的手法。”
沈南枝挑眉的瞬间,他己经把剥好的蒜瓣塞进她掌心。蒜肉上沾着他指尖的温度,混着淡淡的草莓香 —— 原来他刚才码草莓时,指甲缝里还留着果肉的甜。她学着他的样子捏住蒜蒂,却在发力时被突然窜起的抽油烟机气流惊得手一抖,蒜瓣 “咚” 地撞在瓷碗上,溅起的汁水正好落在顾西洲手背上。
“看来沈法医需要实战演练。” 男人低笑着环住她的腰,温热的胸膛贴在她后背。他的手穿过她腋下握住她的手,指腹刻意蹭过她手腕内侧的敏感处,“手腕放松,想象手里握的是你那枚特制发夹…… 对,就是这样,用巧劲。”
沈南枝的呼吸突然卡在喉咙口。他的下巴搁在她肩窝,胡茬刚冒出点青色,扎得她颈侧发痒,让她想起冷库外那个带着消毒水味的吻。抽油烟机的轰鸣声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被放大了无数倍,撞得耳膜嗡嗡作响,倒比当年拆定时炸弹时还要紧张。
“走神了。” 顾西洲用鼻尖蹭蹭她的耳廓,声音里裹着笑意,“蒜都被你捏成泥了。”
沈南枝低头,才发现掌心的蒜瓣己经被捏得软烂,汁水顺着指缝流进两人交握的指缝里。她慌忙想抽手,却被他握得更紧,男人甚至故意用拇指碾过她的指甲盖,把蒜汁蹭得更匀些:“这样才好,以后你指尖的蒜味,三天都散不去。”
这句话让她突然想起警校宿舍的趣事。当年老教官总说,真正的默契是连身上的硝烟味都能融进同一频率。那时她不懂,此刻闻着顾西洲衬衫上混着草莓甜、白醋酸和淡淡消毒水的气息,突然觉得所谓的归属感,或许就是让自己的味道,慢慢浸透对方的生活。
“看,这样就对了。” 顾西洲突然举起她的手,两人合作剥好的蒜瓣在阳光下泛着莹白的光,比她之前捏得皱巴巴的那些像样多了。他的指尖还沾着她蹭上去的蒜汁,像枚透明的戒指套在指节,“其实剥蒜和查案一样,急不得。”
沈南枝正要反驳,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料理台底下的阴影。顾西洲的皮鞋尖正轻轻蹭着她的帆布鞋,一下一下,像在打某种只有他们懂的暗号。她突然想起水泥厂仓库里,他也是这样用脚尖踢她的脚踝,示意她往通风管道撤退 —— 原来这个男人连表达在意的方式,都带着点军事化的默契。
“还疼吗?” 顾西洲拿起颗冰镇草莓凑到她唇边。鲜红的果肉上挂着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她张嘴咬下时,故意用牙齿轻轻磕了下他的指尖,尝到草莓汁混着他掌心的白醋味,酸甜里带着点辛辣,像极了他们此刻的关系。
男人低笑的震动透过相贴的后背传过来,让她突然想起刚才他舔掉她手腕上蒜汁的瞬间。温热的舌尖扫过皮肤时,她分明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吞咽着什么未说出口的话。此刻他拿草莓的指腹还泛着的红,不知是草莓汁还是刚才留下的痕迹。
“喂,” 沈南枝突然转身,手里还捏着半瓣蒜,“你衬衫上沾着蒜皮。” 她踮脚去拈的瞬间,发梢扫过他的下颌线,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顾西洲顺势握住她的腰,让她稳稳地站在料理台上,瓷砖的凉意透过薄薄的家居裤渗上来,倒让她更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窗外的风突然变大,卷着片梧桐叶撞在玻璃上,吓得白瓷碗 “哐当” 一声翻倒在台面上。滚落的蒜瓣像白色的珠子,有一颗正好卡在两人交握的指缝里。顾西洲弯腰去捡时,沈南枝看见他后颈的头发里藏着根银丝 —— 不是白发,是上次在研究所档案室蹭到的灰尘,她当时没来得及提醒他。
“别动。” 她伸手拨开他的头发,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原来这个总把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男人,也会有这样生活化的狼狈。顾西洲突然抬头,两人的鼻尖撞在一起,他眼里的笑意像融化的蜂蜜,裹着她的影子:“发现什么新大陆了,沈法医?”
沈南枝没说话,只是低头吻了吻他后颈的银丝。那里还沾着淡淡的灰尘味,混着他身上的雪松香气,竟比任何昂贵的香水都让人安心。顾西洲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用更紧的力道抱住她,让她的侧脸贴在他砰砰首跳的心脏上 —— 原来他也会紧张。
抽油烟机不知何时停了,厨房陷入难得的安静。沈南枝能听见窗外的蝉鸣,能听见冰箱制冷的嗡鸣,更能听见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心跳声,像两柄敲向同一面鼓的槌。她指尖的蒜香渐渐被他身上的气息覆盖,倒像是完成了一场温柔的侵略。
“其实我以前剥蒜总哭。” 沈南枝突然开口,声音闷闷的,“我爸就把蒜瓣泡在温水里,说这样蒜皮会变软。” 她想起父亲实验室里那台恒温水箱,后来竟成了她藏不及格试卷的秘密基地,“他还说,万物都有弱点,找到就好。”
顾西洲的手顿了顿,随即轻轻拍着她的背:“那他一定没教过你,有人会心甘情愿被蒜味腌入味。” 他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吻,“比如我。”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地板上像幅模糊的剪影。沈南枝看着碗里渐渐堆起的蒜瓣,突然觉得那些被蒜汁染红的指尖,那些撞响瓷碗的心跳,那些带着烟火气的亲吻,都在悄悄告诉她:所谓的归宿,不是逃避过往的避风港,而是有人愿意陪你在厨房,把日子过成一瓣一瓣剥开的蒜,辛辣里藏着温柔。
而顾西洲看着她沾着蒜皮的发梢,突然明白最好的情话,不是 “我会保护你”,而是 “以后的蒜,我们一起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