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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澈食不知味，每一口都像在吞咽沙砾。
他眼角的余光能看到陆野紧锁的眉头和绷紧的下颌线。时间从未如此漫长。
他在心里默数着秒数，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十五分钟终于熬到了头。
提示音在脑中响起的那一刻，林澈几乎是立刻站起身，端起几乎没怎么动的餐盘，转身就走，速度快得像逃离什么瘟疫。
陆野在他起身的瞬间，动作也停顿了一下，随即用筷子狠狠戳了一下餐盘里的菜，发出“哐当”一声轻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野……野哥……” 赵强小心翼翼地开口。
“闭嘴！吃饭！” 陆野低吼一声，吓得赵强一哆嗦。
第二天，第三天……
同样的戏码重复上演。
林澈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准时出现在陆野的餐桌对面，坐下，低头，吃饭，时间到，离开。全程沉默，面无表情，
只有通红的耳根暴露着他内心的翻江倒海。
陆野也从最初的暴怒烦躁，渐渐变成了一种麻木的、带着巨大忍耐力的无视。
他不再用那种杀人的目光盯着林澈，只是在他坐下时，眉头会习惯性地皱一下，然后该吃吃，该喝喝，偶尔和赵强说两句话，完全当林澈不存在。
只是那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赵强每次吃饭都如同受刑。
然而，在几次这种“被迫同桌”之后，一些极其细微的变化，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悄然发生。
偶尔，在死寂般的沉默中，陆野会无意识地瞥向对面。
他看到林澈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挺首，嘴唇因为紧张而微微抿着，耳根总是带着未褪的红晕。
他吃得很少，动作斯文却带着一种刻意的僵硬，仿佛每一口都难以下咽。
那专注（或者说被迫专注）于餐盘的样子，竟透着一股……笨拙的可怜？
还有一次，赵强正眉飞色舞地讲着一个并不好笑的冷笑话，陆野没什么反应，却意外地捕捉到对面林澈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不受控制地向上牵动了一下，虽然立刻就被他压了下去，恢复了面无表情。
陆野的眼神微微一动。
第西次“共进午餐”。
依旧是沉默。林澈正艰难地吞咽着一块有点老的青菜。
“今天的菜……咸了。” 陆野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带着点漫不经心，仿佛只是随口抱怨，眼睛却看着自己餐盘里的菜，并没有看林澈。
林澈正专注于和那块青菜作斗争，冷不丁听到陆野的声音，吓得手一抖，筷子差点掉在桌上。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尚未褪去的错愕和茫然，看向陆野。
陆野依旧没看他，只是皱着眉又扒拉了一下餐盘里的菜。
“……嗯。” 林澈愣了好几秒，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的单音节，算是回应。
然后立刻又低下头，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快了好几拍。
陆野……主动跟他说话了？虽然只是抱怨菜咸？
这极其简短、生硬到不能再生硬的对话，却像投入冰湖的第一颗石子。
虽然只是极其微弱的涟漪，却打破了长达数日、令人窒息的绝对沉默。
坐在旁边的赵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看看陆野，又看看林澈，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场哑剧突然有了台词。
林澈低着头，那块咸涩的青菜似乎也没那么难以下咽了。
一种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感，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悄然探出了头。
这该死的“共进午餐”，似乎……也没那么纯粹是折磨了？
任务在一种既漫长又短暂、充满了被迫任务和流言蜚语的氛围中，终于走到了尽头。
之前高二下学期开学的前一天，林澈收到了一条意想不到的短信。
来自陆野。
内容极其简短：
“音像店。CD。谢了。还行。”
没头没尾。
但林澈瞬间就明白了。是那张《城市荒原》。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那行字，指尖无意识地着屏幕边缘。
窗外，早春的风带着微寒，吹动着光秃秃的树枝。
那张被他随手放在书桌一角的CD，封面冰冷的城市线条在台灯下泛着微光。
他犹豫了一下，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什么也没回。
只是将手机放在一边，目光重新落回摊开的物理竞赛题册上。
然而，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暖意，却如同早春悄然融化的第一缕雪水，悄无声息地浸润了他被系统和任务冰封己久的心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