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行出正堂院门,身后传来苏怜温温柔柔的呼唤:“二姐姐,请留步。”
苏怜快步追了上来,“二姐姐,妹妹可否与你说几句话。”
苏绮唇边噙着一丝冷笑:“三妹妹这是来替父亲做说客的?”
“不。”苏怜连忙摇头,姿态楚楚,“姐姐误会了,我只是有别的事想与姐姐商议。”
苏怜顿了顿,方才开口:“姐姐名下的望月楼,可是您外祖留下的产业?”
苏绮挑了挑眉,总算是说到正题了,她还以为她们能忍到几时呢。
她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道:“是又如何?三妹妹有何指教?”
“我……”苏怜抿了抿唇,一时静默下来,双手绞着帕子,似有难言之隐。
苏绮微微蹙了下眉。
“三小姐,夜风寒凉,我家小姐身子弱,受不得风。”
丹青上前一步,语气虽恭敬,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决,“若无要事,我们便先回绮罗院了。”
苏怜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她与苏绮说话,一个婢女也敢插嘴?
但她素来以温婉示人,此刻也不好发作,只能强撑着笑脸对苏绮道:“是妹妹思虑不周了,不如我们寻个暖阁再叙?”
说着,她目光扫过丹青与纪桉,意在让他们退下。
苏绮却浑不在意:“不必麻烦,三妹妹有话,就在此地说吧。”
苏怜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姐姐如今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提起望月楼谁人不晓,只是树大招风,姐姐这般将客源都拢在自己手中……”
“三妹妹有话首说。”苏绮打断了她。
“姐姐能否……莫要再对揽月楼施压了?”
揽月楼正是五皇子的酒楼。
苏绮闻言轻笑,那笑声在夜风里显得格外清冽,“我道是什么事,原来三妹妹不是替父亲分忧,是来替五皇子分忧的。”
苏怜脸色微红,是羞的,她自小便得苏正德疼爱,又处处受人追捧,何曾这般低声下气地求过人。
苏绮托着腮歪了歪头,戏谑道:“怎么,五皇子是缺银子了,竟要你来我这儿讨人情?”
此话自然是玩笑,五皇子再如何,也不会在意区区一个酒楼的盈亏。
不过是揽月楼中往来的客人少了,许多暗地里的勾当没了遮掩,才急了。
苏怜涨红了脸,又羞又恼:“二姐姐慎言!五殿下何等尊贵,岂是你能随意非议的!”
苏绮便敛了笑意。
苏怜以为她怕了,便放缓了语气劝道:“姐姐,你如今风头太盛,己让京中不少同行怨声载道,长此以往,必遭人嫉恨。若你能对揽月楼稍作退让,与五皇子结个善缘,于你,于整个相府,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她这番威逼利诱,换作旁人或许便应下了,可惜,她面对的是苏绮。
苏绮垂眸,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片刻后摇了摇头:“我不乐意。”
她忽然绽开一抹灿烂至极的笑容,那笑容里满是病态的兴奋与挑衅,“三妹妹不知道么?我这人,天生反骨,最听不得旁人规劝。谁若想教我如何行事,我偏要反着来。”
“丹青,传话下去,明日起,望月楼、底海捞、冰蜜雪等,所有菜品茶点一律半价,为期一月。告诉各家掌柜,来的都是客,不必限量,务必让所有客人都宾至如归。还有,盯紧了铺子里的伙计,若有人敢偷盗方子,便打断手脚,扔出京城!”
“是,小姐。”丹青垂首应道。
苏绮笑意盈盈地望着脸色煞白的苏怜,眸中闪烁着愉悦的光芒:“三妹妹,我这般安排,你可还满意?”
满意个鬼!她这样做,五皇子的揽月楼更是别想有半个客人了!
苏怜气得俏脸发白,胸口不住起伏,“你……你这是明着要和五皇子府作对,父亲若知道了,决不轻饶!”
“哈哈哈。”苏绮发出一阵畅快又讥诮的笑声,“三妹妹这话才叫人笑掉大牙,父亲他,又何曾饶过我?”
自小便是在苏正德的冷眼与斥骂中长大,即便她安分守己,也总能被寻到由头训斥一通。
说到底,不过是苏正德瞧她这个女儿不顺眼罢了。
因为苏正德不喜她的母亲,每每见到苏绮,便会想起那段于他而言并不光彩的过往,那是他对心爱之人的背叛,更是他仕途上无能为力的耻辱。
原主对父爱的期盼早就在这年复一年的磋磨中消散殆尽,而如今的苏绮对苏正德更无半分孺慕之情,自然是了无畏惧。
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便是,大不了鱼死网破,她烂命一条,还怕什么呢?
噢,她本就活不长久,那便更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纪桉,推我回去。”苏绮懒懒吩咐道。
轮椅转了个向,刚行了几步,苏绮忽然又道:“纪桉,停一下。三妹妹的眼神,似乎总往你身上瞟呢。”
身后的苏怜心口一窒,她确实总忍不住想多看纪桉几眼,也不知前日他替二姐姐挡了茶杯,手有没有被烫伤……
她眸中闪过一丝关切与探究,目光灼灼地落在纪桉身上。
从始至终都如雕塑般静立一旁的纪桉,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这位三小姐近来总是有意无意地寻他说话,言语间尽是些云山雾罩的试探,实在令人不解其意。
“三妹妹既有此意,那还是趁早断了念想吧。”苏绮语调轻悠,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纪桉终究是我的人,三妹妹还是避些嫌的好。”
嘻,就是要气死你。
纪桉墨黑的眼眸中飞快地掠过一抹幽光,小姐这番话,着实让他心中熨帖。
不熨帖的只有苏怜,她震惊地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满脸皆是难堪与不甘。
什么叫纪桉是她的人……他们、他们己经到了那般亲密的地步了吗?
回到绮罗院,丹青瞥了眼唇角微扬的纪桉,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她替苏绮整理着膝上的薄毯,小声嘟囔:“小姐,您方才说纪桉是您的人,是什么意思呀?”
苏绮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窗边一株新发的绿萝,“他的卖身契在我手里,自然是我的人。不止是他,你也是我的人,这绮罗院上下,哪一个下人不是我的人?”
“原来小姐是这个意思呀!”丹青顿时喜笑颜开。
纪桉眼底的笑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