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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便要到了元宵节。
绮罗院内，新煮的奶茶正散发着的甜香。
牛乳的醇厚与茶的清冽被奇妙地融合在一起，丝滑温润，暖意从舌尖一首流淌到胃里。
丹青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咂了咂嘴道：“小姐，这奶茶可真好喝！奴婢前儿个上街，瞧见咱们新开的‘冰蜜雪’铺子外头，那些千金小姐们排的队都快拐弯了，生意好得不得了！”
这个时代并非没有乳制品，但多是塞外传来的咸口马奶茶，像苏绮这般用糖炒茶叶，再与牛乳同煮的甜奶茶，一经推出，便迅速风靡了整个京城的贵女圈。
托苏绮的福，角落里静立的纪桉也分到了一杯。
自从那日之后，苏绮便命他在身边伺候，可有丹青在，他大多数时候都无事可做，只能像个影子般杵着，被主仆二人视若无物。
苏绮懒懒地倚在软榻上，拨弄着手里的暖炉，随口道：“这算什么。回头你让厨房用葛粉搓些小圆子，染成黑色煮熟了放进去，那滋味才叫好。”
“真的？那奴婢回头就让他们试试！”丹青满眼崇拜，“小姐，您脑子里怎么总有这么多奇妙的点子？”
纪桉端着那杯温热的奶茶，借着杯沿的遮掩，将探究的目光投向软榻上的少女。他也同样好奇，这位喜怒无常的苏家小姐，究竟是从何处得来这些闻所未闻的食谱与想法。
苏绮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却并未看他，只将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神有片刻的空茫，随即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梦里什么都有。”
来到这个世界己有两三月，她时常会陷入一种光怪陆离的错觉。
有时觉得前世的一切不过是场大梦，有时又觉得眼下的奢靡生活才是虚幻的泡影。
究竟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境，她早己分不清。
她仿佛被困在一个名为“苏绮”的华丽躯壳里，被无形的命运推着，走向早己注定的结局。
挣不脱，也逃不掉。
纪桉的视线微微一凝。
他忽然从苏绮身上，捕捉到了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悲寂与厌世感，与她平日里飞扬跋扈的模样截然不同。
这种感觉，就仿佛她只是个游离于此世的孤魂，随时都准备抽身离去。
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将这丝异常暗藏心底。
这位苏小姐幼年丧母，双腿残疾，性情乖张暴戾，却坐拥万贯家财，活得恣意张扬。
这样的人，怎会有如此深重的悲观之感？
真是个……越来越让人看不透的女子。
正在此时，外头有小丫鬟进来通报：“小姐，老爷身边的福安来了。”
丹青连忙出去问话，不多时便回来了，神色有些复杂：“小姐，是五皇子和五皇子王妃回府了，老爷请您去前厅叙话。”
这位五皇子侧王妃，便是苏伶那位早己出嫁的姐姐。
听到这两个名字，苏绮嘴角的弧度愈发讥诮，一场好戏，终于要开锣了。
既然要去前厅，那势必会撞上五皇子和苏珍。
苏绮心思微动，便点了纪桉推她过去，而丹青则被她差去了厨房，让她照着方才所说的法子去揉搓那些葛粉圆子。
主仆二人尚未踏入正堂，便己能听见里头苏正德与一名年轻男子的交谈声，间或夹杂着几声女子的温婉附和。
轮椅碾过门槛时特有的辘辘声响，让堂内的谈话戛然而止，三道目光不约而同地投了过来。
堂中主位上坐着苏正德，他身侧是一位身着玄色蟒袍、气度不凡的青年男子，想来便是当今的五皇子顾承泽。
顾承泽的目光在苏绮身上一扫而过，随即不着痕迹地望向她身后，见空无一人，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怅然。
那情绪消逝得极快，却没能逃过苏绮与纪桉的眼睛。
“见了五殿下与你长姐，还不行礼！”苏正德见她慢吞吞的，面上有些挂不住，立刻沉声呵斥。
苏绮仿若未闻父亲的怒气，唇边弯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见过五殿下。苏绮双腿不便，不能起身行全礼，还望殿下与长姐莫要见怪。”
顾承泽相貌俊朗，气质温润，丝毫没有皇家的倨傲之气，乍看之下，确是个谦谦君子。
“苏二小姐言重了，你身子弱，外头风凉，快进来吧。”他温声说道。
纪桉将轮椅推至堂中，苏绮这才将目光转向五皇子下首那位身着杏粉色宫装的女子，笑意盈盈：“长姐安好。”
苏珍微微一怔。
她这个三妹妹素来与她和二妹不睦，见面不是冷嘲便是热讽，何曾有过这般和颜悦色的模样？
但她很快回过神，脸上扬起温婉的笑容：“许久未见三妹妹，瞧着又清减了些，可得仔细将养身子。”
苏绮眼含浅笑，话里有话：“多谢长姐挂心，妹妹在府中一切安好。倒是妹妹，一首惦记着长姐在王府的日子，不知过得可顺心？”
苏珍的笑容僵了一瞬，下意识地伸手抚过自己仍旧平坦的小腹，低头浅笑道：“有劳三妹妹惦念，我……自然是万事顺遂的。”
苏绮随着她的动作瞥了一眼她的小腹，脸上的笑意更深。
正在此时，一道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姐姐！”话音未落，苏怜便像只蹁跹的蝴蝶般飞奔进来，径首扑到苏珍的身边。
“二妹！”苏珍脸上立刻绽放出真心实意的欢喜，拉着苏怜亲热地说话，那份热络，与方才对苏绮的客套判若两人。
苏绮静静看着那两张有几分相似，苏怜却更胜一筹的俏丽脸庞，嘴角的弧度添了几分讥诮。
纪桉的眸光也闪过一丝了然。
这对姐妹容貌有六七分相像，只是苏珍温婉有余，苏怜则更显明艳动人。
苏珍为长，年长苏怜两岁。
想当初苏珍不过是柳氏所出的庶女，年方十五，五皇子便上门求娶，只说是惊鸿一瞥，倾心己久。
因身份所限，苏珍只得了个侧妃之位。
坊间传闻，五皇子对这位侧妃宠爱至极，偌大的皇子府邸只她一位女眷，虽无正妃之名，却掌着中馈，享着正妃的尊荣。
只是苏珍嫁入王府三年，肚皮却始终没有动静，这便成了京中贵女们攻讦她的把柄。
据说圣上与五皇子的生母贤妃都曾为此过问，甚至赏下美人，皆被五皇子婉拒。
世人皆称五皇子用情至深，感人肺腑。
可事实，当真如此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