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纸鸢寄意

第13章 纸鸢寄意

三月的风裹着新茶嫩芽的清香掠过龙井山，苏晚蹲在晒茶场边，手指被竹篾划破也浑然不觉。她望着陈屿在远处修剪茶枝的身影，想起前日赵家少爷嘲讽陈屿"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野种"，心里就像被塞进了团乱麻。手中的细竹条突然折断，惊飞了停在茶篓上的白蝶。

"又在发什么呆？"陈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炒茶时沾染的烟火气。少年擦了把汗，瞥见她膝头散落的竹篾和棉纸，眼睛突然亮起来，"做风筝？"他伸手拾起几片韧性十足的毛竹，指腹抚过苏晚受伤的指尖，"我帮你。"

暮色漫进小院时，糊着桃花纹样的纸鸢初具雏形。苏晚用蘸满朱砂的毛笔，在鸢尾写下歪歪扭扭的"岁岁平安"。陈屿倚着门框看她认真的模样，耳尖渐渐发烫，突然夺过笔在鸢身添了对交颈的燕子。"这样才好看。"他说得理首气壮，却在苏晚抬头时慌忙转身去削竹骨。

次日清晨，两人瞒着林姨溜到后山的草甸。漫山遍野的紫云英开得热闹，陈屿将风筝线轴塞进苏晚手里："跑起来！风够大就能飞！"少年赤着脚在前面引路，粗布裤管沾满草屑，苏晚提着绣鞋跌跌撞撞跟在后面，鬓边的银铃随着跑动叮当作响。

纸鸢终于乘风而起的瞬间，苏晚的笑声惊飞了整片草甸的蝴蝶。桃花鸢拖着长长的燕尾掠过云层，在蓝天上画出鲜艳的弧线。陈屿望着她被风吹起的发丝，突然想起幼时在西湖边，她也是这样笑得无忧无虑。那时的他们以为，日子会永远这样简单。

"阿屿哥哥快看！"苏晚突然指着天际惊呼。不知从哪儿飘来只断线的纸鸢，正朝着他们的风筝撞去。陈屿脸色骤变，还没等他反应，两股线己缠在一起。桃花鸢剧烈晃动，苏晚拼命拽着线轴后退，却听见"啪"的一声脆响——竹骨不堪重负，从中折断。

纸鸢打着旋儿坠落，首首朝着陡峭的土坡栽下去。苏晚的惊呼声还卡在喉咙里，就看见陈屿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少年在空中抓住摇曳的风筝线，身体却重重撞上凸起的岩石，滚落的碎石擦过他的小腿，在粗布裤腿上绽开朵朵血花。

"别动！"苏晚连滚带爬地冲过去，眼泪模糊了视线。陈屿躺在草地上，怀里还死死护着风筝，掌心被线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他却笑着举起完好的纸鸢："你看，还能飞..."话音未落，就被苏晚狠狠咬住肩膀。

咸涩的泪水渗进他的衣衫，陈屿这才惊觉她在发抖。"以后不许这样了..."苏晚哽咽着，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惧，"要是你摔下去..."她想起前日赵家少爷的恶语，想起龙舟赛上暗藏的杀机，心里泛起无尽的后怕。

陈屿笨拙地伸手擦掉她的眼泪，指腹的薄茧擦得她脸颊生疼："我答应过要做离你最近的星星，摔也得摔在你看得见的地方。"他从怀里掏出块糖，是今早特意省下的，"不哭了，再哭风筝该笑话我们了。"

夕阳给草甸镀上金边时，两人坐在歪脖子老槐树下修补风筝。苏晚用银针替陈屿缝合掌心的伤口，每扎一下都要抬头看他的表情。陈屿却只顾着往她手里塞野草莓，酸甜的果汁染红了两人交叠的指尖。

"阿屿哥哥，你说..."苏晚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飞草叶上的露珠，"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分开了，这些风筝会记得我们的心愿吗？"她望着重新飞起的桃花鸢，鸢尾上的"岁岁平安"在风中若隐若现。

陈屿的动作顿住。他想起昨夜在柴房，发现林姨偷偷烧掉的半封书信，信纸边缘残留的"苏"字让他辗转难眠。但此刻看着苏晚不安的眼神，他还是笑着将风筝线塞回她手中："就算线断了、风筝飞了，写在上面的字也会飘到天上，变成星星守着我们。"

暮色渐浓时，两人牵着风筝往家走。陈屿一瘸一拐的步伐惊起归巢的麻雀，苏晚却突然停住。她解下颈间的双鱼玉佩，塞进陈屿掌心："你拿着这个，就当是风筝的护身符。"月光落在少年错愕的脸上，他看见玉佩背面刻着的"长命百岁"，突然想起绣帕上同样的字迹。

夜风送来远处的更鼓声，惊得纸鸢在空中轻轻摇晃。陈屿握紧还带着苏晚体温的玉佩，望着她被月光照亮的侧脸。他知道，有些承诺比风筝线更坚韧，有些牵挂比纸鸢上的朱砂字更深重——哪怕命运的风再烈，他也要做那个永远为她追回心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