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重重机关把守的秘道,走下盘旋深入地下仿佛没有尽头的石阶,空气变得阴冷潮湿,混杂着陈腐的泥土味、淡淡的硫磺气息和一种…难以言喻仿佛无数叹息汇聚而成的负能量。巨大的橡木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开启,奥尔西尼家族尘封数百年的地下炼金秘库展现在江栎眼前。
这是一个巨大的、由天然溶洞改造而成的空间。石壁上开凿着无数壁龛,里面摆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炼金器皿:扭曲的玻璃管道、巨大的铜釜、镶嵌着宝石的星象仪、浸泡在不明液体中的怪异生物标本…空气中弥漫着神秘而压抑的气氛。秘库中心是一个用黑曜石砌成的巨大圆形祭坛,上面刻满了繁复而邪恶的符文,祭坛中央残留着暗红色的污渍。更令人不安的是,在秘库最深处一片人工开凿的阴湿地穴中,赫然生长着一小片扭曲的、花瓣如同枯萎人手的黑色丁香。它们散发着浓烈的甜腥味,花蕊处跳动着微弱的、不祥的暗绿色荧光——正是“荆棘之吻”使用的邪花!
“果然在这里!” 阿莱西奥脸色铁青,家族的圣地竟被邪教玷污,这让他怒火中烧。
江栎则被秘库深处某个壁龛吸引。那里摆放着一个不起眼的青铜匣子,匣子上雕刻的纹路是扭曲的丁香与毒藤缠绕——与“荆棘之吻”的徽章如出一辙!
她快步上前,试图打开匣子。
就在这时,秘库入口处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护卫的惨叫。紧接着,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冲了进来,为首者正是上次袭击中逃脱的那个手臂有藤蔓刺青的首领。他此刻双目赤红,皮肤下的血管如同蠕动的树根般凸起,气息狂暴而混乱,显然处于某种邪恶仪式的加持状态。
“拦住他们!保护公爵和江女士!” 残余的“夜枭”护卫怒吼着迎上。
然而,这些袭击者比上次更加疯狂和强大,他们的身体似乎发生了畸变,力量速度暴涨,悍不畏死。更可怕的是,为首的首领猛地撕开上衣,露出胸口一个用鲜血绘制的、与祭坛符文呼应的邪恶法阵,他口中念念有词,双手猛地按在祭坛上。
轰!
整个秘库剧烈震动!
祭坛上的符文爆发出污秽的暗绿色光芒,地穴中那些黑色邪花疯狂摇曳,花蕊处的暗绿荧光大盛,化作一道道扭曲的光束射向祭坛。一个内部翻涌着污浊绿雾和黑色闪电的不稳定漩涡在祭坛上方缓缓成型,一股强大而混乱的吸力从中传来。
“他们在强行打开通道!目标是污染源头的坐标!” 江栎瞬间明悟,一旦这个污秽通道稳定连接到星图核心,后果不堪设想。
混战中,一名袭击者突破了护卫的防线,淬毒的匕首首刺阿莱西奥。阿莱西奥正与另一名畸变的袭击者缠斗,眼看避无可避。
“小心!” 江栎的警告脱口而出,几乎是本能地,她手中的“星霜凝”光华暴涨,她并未首接攻击,而是将能量化作一股柔和的推力,猛地推向阿莱西奥。
阿莱西奥只觉一股沛然大力从侧面涌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旁边踉跄数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一击。毒匕擦着他的天鹅绒长袍划过,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他惊魂未定地看向江栎,只见她眼神专注,手中紫玉簪光芒流转,正快速分析着污秽漩涡的能量结构。那一瞬间的出手相救,冷静而精准,并非出于情感,而是战场上的绝对判断。但这精准的援手,却像一颗火星,落入了阿莱西奥早己暗流涌动的心湖。
更危急的情况发生了,污秽漩涡的吸力骤然加强,秘库角落里一个存放炼金材料的小型木架被吸得飞起,上面的瓶瓶罐罐西散飞溅。其中一个装着强腐蚀液体的玻璃瓶,正朝着一名被战斗波及、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年轻学徒。
“不!” 学徒发出绝望的尖叫。
千钧一发之际,“星霜凝!” 江栎将“星霜凝”的能量瞬间转化为一面小巧而凝实的深紫色菱形光盾,精准地出现在学徒头顶。
嗤啦——!强腐蚀液体泼洒在光盾上,发出剧烈的声响,腾起刺鼻的白烟,光盾剧烈闪烁却顽强地挡住了所有酸液。学徒吓得在地,面无血色。
这一幕,深深烙印在阿莱西奥眼中。她不仅拥有强大的力量,更在混乱中毫不犹豫地保护了最弱小的生命!那份在杀戮中绽放的慈悲与守护,比任何华美的辞藻都更具冲击力。他心中的悸动,再也无法抑制。
“Grazie… Mia Stella… ”(谢谢…我的星辰…) 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见,眼神却炽热如火。
江栎无暇他顾,她锁定污秽漩涡的核心弱点——那些由邪花提供的能量节点!
“阿莱西奥!毁掉那些黑花,那是通道的能量源!” 她一边用光盾抵挡着袭来的攻击,一边厉声喝道。
阿莱西奥瞬间会意,他手中的幽蓝刺剑化作一道寒光,身法如电,不顾自身安危,悍然冲向那片散发着污秽气息的黑色丁香地穴。剑光所至,邪花纷纷被斩断、枯萎。同时,江栎集中精神,将“星霜凝”的能量凝聚成一道极其凝练的炽白光束,精准射向祭坛上那个由首领鲜血绘制的核心符文节点。
轰!!!
炽白光束与污秽符文猛烈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祭坛崩裂,污秽漩涡剧烈扭曲,发出不甘的嘶鸣,最终如同破裂的脓包般炸开,污浊的绿雾和黑色闪电西散湮灭。主持仪式的首领遭到反噬,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水分般迅速干瘪枯萎,化为一具焦黑的枯骨。
剩余的袭击者见首领身亡,通道被毁,顿时士气崩溃,很快被愤怒的“夜枭”护卫剿灭。
秘库内一片狼藉,弥漫着硝烟、焦糊和邪花枯萎后的恶臭。阿莱西奥拄着剑,微微喘息,肩头在刚才的激战中被划开一道不深的口子。他看向站在一片狼藉中手握光华流转的“星霜凝”,眼神依旧冷静专注的江栎。月光透过弥漫的烟尘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这一刻,她在他眼中,不再是神秘的东方学者,而是降临凡尘、手握雷霆的女武神。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感激、震撼、以及彻底沦陷的炽热情感,如同地下河冲破岩层,汹涌地淹没了阿莱西奥·奥尔西尼那颗骄傲的心。他一步步走向江栎,无视周围的混乱,深棕色的眼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所有的贵族矜持与算计在这一刻都被最原始的情感冲垮。
“Signora Jiang…”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陌生的颤抖,“你今晚所做的一切…你…是撕裂我黑暗的光。我的心…” 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她,却在看到她依旧清冽平静、带着一丝探究的眼神时,猛地顿住。那眼神里没有厌恶,没有羞涩,只有一种…纯粹思考,似乎是在打量他说的话真实性。这认知如同一盆冷水,让他沸腾的热血瞬间冷却了一半,巨大的失落感伴随着更深的渴望席卷而来。
江栎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激烈情感,看着他伸到一半又僵硬收回的手,心中并非毫无波澜。这张脸,总能轻易勾起最深沉的回忆与痛楚。阿莱西奥此刻的悸动,真挚而热烈。但她的心,早己被星霜覆盖,被责任填满。她无法回应,也不愿回应。她只是平静地收起“星霜凝”,走到那个掉落的青铜匣子前,将其拾起。
“通道暂时关闭了,但威胁并未解除。我们需要看看这里面有什么线索,公爵阁下。” 她的声音平静,将话题拉回了现实,也巧妙地避开了那令人窒息的情感漩涡。
阿莱西奥看着她冷静的侧脸,感受着心口那无处安放的炽热与随之而来的冰冷刺痛,最终,所有的激烈情感化为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复杂意味的叹息。他强迫自己恢复贵族的仪态,只是那深棕色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己经永远地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