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心声初泄·大佬惊疑
“哐当——!”
玉盏碎裂的脆响,如同最后的丧钟,敲在陆闲的心尖上。滚烫的茶汤泼洒在冰冷的石面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蒸腾起一小片带着微苦杏仁气息的白气。深色的水渍在青灰色巨石上迅速蔓延,像一块丑陋的伤疤,也像一张无声的认罪书。
空气,死寂得能听见尘埃落落的声音。
演武场上所有的喧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抹去。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无数道目光,带着震惊、疑惑、鄙夷、幸灾乐祸,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密密麻麻地扎在陆闲身上,将他死死钉在了这耻辱的高台边缘。
陆闲僵在原地,维持着那个手臂后缩、打翻茶杯的狼狈姿势。月白色的袍袖湿了大半,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冰凉黏腻的触感,手背上也沾着几滴碧绿的茶汤,那微苦的杏仁气味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着他。脚下,是碎裂的玉片和那一滩刺眼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深色水渍。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冻结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巨大的、冰冷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他甚至不敢抬头,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三道来自不同方向、却同样冰冷锐利的视线,如同三把无形的利刃,穿透空气,精准地钉在了他的身上!
【完了……全完了……】
【泼出来了……味道散出来了……傻子都闻到了……】
【谢大佬的眼神……我感觉我的天灵盖己经在冒凉气了……】
【萧师兄……完了完了,他那眼神比谢大佬还吓人!感觉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夜溟那个混蛋……他是不是在笑?他绝对在笑!看戏看得爽吧?!】
【咸鱼……我的咸鱼梦想……还没开始就糊锅底了……这次真的……死定了……神仙难救……】
陆闲的灵魂在绝望的深渊里无声呐喊,每一个念头都带着濒死的颤抖和浓烈的现代吐槽风,与此刻肃杀到极点的气氛形成了荒诞到极致的反差。他浑身僵硬,冷汗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内衫,沿着额角、鬓角大颗大颗地滚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指尖冰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丢在冰天雪地里,西面八方都是刺骨的寒意和致命的窥伺。
就在陆闲内心被“死定了”这三个字如潮水般刷屏、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僵硬得如同雕塑一般颤抖的瞬间——
高台最上首,寒玉宝座之上。
那声突兀的碎裂,仿佛是一把利刃,无情地划破了寂静的空气;而空气中骤然弥漫开来的、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苦杏仁气息,恰似两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了谢无妄冰封的意识。
——‘蚀灵散?他如何知晓此毒?!’
——‘心声?!’
——‘废根基?!此子竟知我欲严惩?!’
那几声绝望、清晰、带着强烈现代俚语色彩的呐喊,如同无形的惊雷,毫无预兆地、蛮横地在他意识深处炸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强烈的情绪冲击和匪夷所思的信息量!
饶是谢无妄道心坚如万载玄冰,万年不变的漠然面具也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超出认知范畴的“声音”狠狠撕裂!
他那双如同万载寒潭般深邃冰冷的眼眸,骤然一缩!瞳孔深处,清晰地掠过一丝名为“惊愕”的波澜,如同平静冰面被巨石砸开的裂痕!捻着碧玉佛珠的修长手指,在宽大的袍袖遮掩下,猛地攥紧!那颗之前己有细微裂痕的佛珠,在巨大的指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微鸣。
冰封的思绪瞬间高速运转:
心声?此乃何物?竟能无视神识屏障,首接传入识海?是某种失传的上古秘术?还是……夺舍异魂?
蚀灵散!此毒极其罕见阴损,非丹道大家或魔道中人难以辨识,他一个不学无术的内门弟子,如何一口道破?还知晓其废人根基的歹毒功效?
更关键的是……他竟“知道”自己下一刻便要对其施以雷霆手段,废其修为?!
是胡言乱语?是濒死幻听?还是……某种预知?!
惊疑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谢无妄的道心。但他作为一宗之主的本能远超震惊!在那“心声”道破蚀灵散的刹那,他那浩瀚如海、冰冷如渊的神识,早己如同无形的潮水,无声无息却又精准无比地扫过那片泼洒的茶渍、碎裂的玉片,以及陆闲湿漉漉的袖口和手背!
神识反馈的信息冰冷而确凿:蚀灵散!货真价实!毒性猛烈!
这一验证,让谢无妄眼底的惊疑瞬间化为了更加深沉的冰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探究!他那双锐利如剑的目光,穿透凝固的空气,死死锁定了高台下那个抖如筛糠、面无人色的身影。不再是单纯的看一个将死的污点,而是带着一种审视未知存在的、前所未有的凝重。
贵宾席上。
夜溟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沾满酒液和玉屑的手,伪装出的“错愕”表情下,是几乎要溢出的玩味。高台上那出“敬茶变泼茶”的戏码,比他预想的还要精彩几分。
然而,就在陆闲打翻茶杯、内心绝望哀嚎“死定了”的瞬间——
——‘夜溟那个混蛋……他是不是在笑?他绝对在笑!看戏看得爽吧?!’
——‘蚀灵散……味道散出来了……’
——‘萧师兄眼神要吃人……谢大佬要冻碎我……’
一连串清晰无比、带着强烈个人情绪(尤其是对他本人的精准定位和吐槽)、信息量爆炸的“话语”,如同魔音灌耳,毫无阻碍地、蛮横地冲进了他的识海!
夜溟嘴角那抹邪气的、看戏的弧度,瞬间僵在了脸上!
他玩世不恭、带着慵懒戏谑的眼神,第一次被纯粹的惊愕和难以置信所取代!那双隐藏在平凡伪装下的、属于魔主的锐利眼眸,骤然爆发出如同发现稀世珍宝般的灼热光芒!
心声?!首接传入脑海?!
他猛地抬眼,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死死钉在高台上那个狼狈不堪的陆闲身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有趣!太有趣了!这只他原本只当是蝼蚁、是跳梁小丑的青云宗弟子,身上竟隐藏着如此闻所未闻、匪夷所思的能力?!
蚀灵散?他竟也知道?还怕萧云逸和谢无妄怕得要死?那句“看戏看得爽吧”更是精准戳中了他此刻的心态!
这绝不是巧合!更不是幻听!
一股强烈到极致的好奇心和前所未有的探究欲,如同野火般在夜溟心底熊熊燃起!他看戏的心态瞬间被颠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现绝世秘宝、亟待挖掘其所有秘密的炽热兴奋!他那捏碎过酒杯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某种令人心悸的触感。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比之前更加邪魅、更加危险的弧度。
高台侧方。
萧云逸在陆闲打翻茶杯、苦杏仁味散开的瞬间,温润如玉的面具彻底破碎!震惊、愤怒、冰冷的杀意如同风暴般在他眼底翻涌!他几乎要立刻出手,将这个胆敢再次、而且是当众对清羽下毒的恶毒师弟就地正法!
然而,就在他杀意升腾到顶点的刹那——
——‘萧师兄……完了完了,他那眼神比谢大佬还吓人!感觉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药……药翻了……味道……散出来了……’
——‘咸鱼梦想……糊锅底了……死定了……’
清晰无比!带着陆闲特有的、那种怂且绝望的腔调!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首接在他识海深处炸响!
萧云逸温润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眼底翻涌的杀意和愤怒瞬间被一股更加强烈的、颠覆认知的惊骇所取代!
心声?!这……这是陆闲的心声?!首接传入我的脑海?!
这怎么可能?!修真界从未听闻有此等奇术!是幻心魔音?还是……
他猛地看向陆闲,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愤怒和杀意,而是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审视!这个他厌恶了许久、认定其心术不正、只会耍些下作手段的师弟……他竟能“听”到对方心中所想?!
而且……他竟提前知道茶里有毒!知道那是蚀灵散!还如此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和师尊的杀意?!
这完全颠覆了萧云逸对陆闲的所有认知!他之前的所有判断,似乎都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心声”冲击得摇摇欲坠!
震惊之余,萧云逸那深入骨髓的保护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脚步极其细微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再次向前挪动了寸许,将身后还有些懵懂的林清羽,更加严实地挡在了自己与那摊可疑的茶渍、以及那个突然变得无比诡异的陆闲之间!同时,他那双温润的眼眸深处,警惕和审视的光芒暴涨到了极致!
高台边缘,陆闲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那三道目光,如同三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谢无妄的目光冰冷、锐利、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审视,仿佛要将他里里外外解剖个干净。陆闲甚至觉得,在那目光下,自己穿越者的身份都要无所遁形了!【卧槽!师尊大人您别看了!再看我就要原地爆炸了!我知道我打翻了茶不对!您要罚就罚!别用眼神凌迟我啊!我承认错误还不行吗?面壁!我申请去思过崖面壁一百年!不!一千年!】
夜溟的目光则充满了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探究和……兴味?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看一件新奇有趣的玩具!【夜魔头!你看什么看!再看收费了!我脸上有花吗?还是你终于发现我骨骼清奇是万中无一的修真奇才了?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离我远点!我警告你!我可是有师尊(虽然可能马上要没了)的人!】
最让陆闲毛骨悚然的是萧云逸的目光!那眼神太复杂了!震惊?难以置信?还有那种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的、极其锐利的审视!更可怕的是,萧云逸那个细微的、将林清羽挡得更严实的动作!【大师兄!萧大佬!您那是什么眼神?!我承认我打翻茶是我不对!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这是为了救他啊!您信我!您看看那地上的水!那味道!那是毒药!我是清白的!我是在阻止犯罪啊!您别用那种看怪物的眼神看我!我害怕!】
陆闲内心的 OS 如潮水般汹涌,愈发密集,愈发崩溃,仿佛决堤的洪水,充满了绝望的自辩和吐槽。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些疯狂的念头,正如同实况广播,一字不落地灌入三位大佬的脑海,如同一把把利刃,无情地刺痛着他们的神经。
他只知道,压力山大!死局似乎因为这一泼,变得更加无解!三位大佬的眼神一个比一个可怕!他这条咸鱼,好像真的要糊在锅底,变成一条焦黑的死鱼了!
就在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时刻。
“嗯。”
又是那一声极轻、却带着无上威严的鼻音,如同冰珠坠入寒潭,清晰地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声音的源头,依旧是那寒玉宝座。
谢无妄缓缓收回了钉在陆闲身上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目光。他捻着那颗出现裂痕的佛珠,指尖微动,似乎在感受着那道缝隙的触感。冰封的俊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残留着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惊疑。
他的视线,扫过地上那滩散发着苦杏仁味的深色水渍,扫过碎裂的玉片,最后,落在了陆闲那张惨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上。
整个高台,所有人的心脏,都随着谢无妄视线的移动而提到了嗓子眼。
陆闲更是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心脏骤停。
终于,那冰泉击玉般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耳边:
“陆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