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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清颜攥着书页的手指突然收紧，磨砂质感的书脊硌得掌心生疼，仿佛要将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碾碎在掌纹里。赵天宇的声音裹着浓重的鼻音，像砂纸反复摩擦生锈的铁门，刻意拔高的尾音里，每个字都浸满了她最厌恶的傲慢与偏见。
她垂眸望着手中微微卷起的《都市情缘》，烫金书名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抬眼时，正对上赵天宇因嫉妒而扭曲的脸 —— 那人脖颈青筋暴起，镜片后的眼睛瞪得，嘴角却挂着自以为嘲讽的笑。这张丑恶的嘴脸，突然与记忆里民政局的白炽灯重叠。
那是个飘着细雨的午后，十八岁的叶宸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藏蓝色领带歪歪斜斜地挂在脖颈间。当他递出红本本时，慕容清颜注意到他腕骨上的旧疤，和颤抖着却始终将证件举得端正的手。少年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的阴影，像两簇易碎的蝶翼，那时她只当这是场闹剧，从未想过这个总是低着头的少年，会用文字在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优秀的作品？” 赵天宇嗤笑的尾音像毒蛇吐信，在寂静的片场拖出长长的颤音，“一个连公开露面都不敢的缩头乌龟，写出来的东西能有多好？”
这句话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刺中慕容清颜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她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三个月前的签售会：叶宸站在临时搭建的台子上，深蓝色西装被汗水洇出深色痕迹，握着钢笔的指节泛白如纸。当他弯下腰给小读者签名时，额前碎发垂落下来，挡住了那双总是躲闪的眼睛。而那些深夜，他发来的修改稿上，红色批注层层叠叠，比印刷体还要工整，连一个标点符号的修改都要反复斟酌。
“至少他的文字是真诚的。” 慕容清颜将书轻轻扣在膝头，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窖里取出的银器，“不像某些人，拿着父辈的资本拍烂片，还自诩艺术家。” 她故意拖长尾音，目光扫过赵天宇腕间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那表链折射的光刺得人眼疼。
赵天宇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周围工作人员的窃窃私语混着片场的嘈杂声，像无数细小的银针，密密麻麻扎在他绷首的脊背上。他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却被慕容清颜眼中近乎悲悯的冷漠冻住 —— 那目光像一柄锋利的手术刀，剖开他虚张声势的皮囊，露出内里空无一物的可笑。
“你等着。” 他咬牙挤出的威胁苍白无力，转身时皮鞋跟重重碾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仿佛要将难堪的情绪都碾碎在脚下。慕容清颜望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叶宸第一次在片场见到赵天宇时，默默往她身后缩了半步的模样。那时她以为是少年怯懦，现在才明白，那是清醒的人在刻意远离浑浊。
遮阳伞下的阴影里，慕容清颜缓缓坐回折叠椅。掌心的汗濡湿了书页，《都市情缘》的扉页上，叶宸用钢笔写的赠言洇开了细小的墨痕：“赠清颜，愿你永远如星光璀璨。” 她的指尖轻轻着字迹，想起昨夜视频通话时，叶宸举着手机满屋子转圈的模样。他身后，叶建军正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把样书摆在客厅最显眼的博古架上，连修自行车时都要掏出手机，给顾客看儿子的照片：“这是我儿子写的书，可好看了！”
“清颜姐，该补妆了。” 化妆师的声音惊飞了她的思绪。慕容清颜慌忙别过脸，却在镜中瞥见自己泛红的眼眶 —— 那是她许久未见的、近乎脆弱的神情。“风吹进沙子了。” 她强笑着解释，指尖划过眼角时，触到一片温热。原来不知何时，眼泪己经顺着下颌线，悄然滴落在《都市情缘》的封面上，晕开了女主角撑着红伞的剪影。
她忽然读懂了书中那个被她吐槽 “俗套” 的雨夜：女主踩着泥泞奔向男主，裙摆沾满泥点却笑得灿烂。当时她只当是廉价的浪漫，此刻才明白，叶宸藏在文字里的温柔，就像春日清晨沾着露水的蒲公英 —— 那些看似笨拙的关怀，那些小心翼翼的靠近，恰是这世上最动人的真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