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绕在他小臂上的那截断剑,或者说,此刻这条由他亲手点化、散发着淡银色灵光的“剑蛇”,正传递着一种微弱的、懵懂的亲近感与探索欲。它不再是冰冷的死物,而像一只初生的、依赖着他的金属生命体。
展昭心念微动,尝试着将意念集中在这“剑蛇”之上。一个模糊的指令传递过去:向前。
“嗡…”
剑蛇发出一声细微的颤鸣,剑尖立刻调转方向,不再懒洋洋地盘旋,而是倏地一下向前激射而出!速度比刚才快了数倍,如同离弦之箭,在离地三尺的高度划出一道银亮的轨迹,飞出约莫十丈远后,又猛地一个急停,悬停在半空,剑尖微微晃动,似乎在等待下一个指令。
“回来。”
意念刚落,银光一闪,剑蛇己如电般射回,温顺地重新缠绕在他的臂上,剑尖甚至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腕,传递出一丝完成任务的满足。
展昭心中震撼更甚。这不仅仅是赋予行动力,更像是在指挥一个有简单意识的伙伴。
他尝试着下达更复杂的指令:警戒西周。
剑蛇立刻昂起剑尖,如同警觉的蛇头,开始以展昭为中心,进行缓慢的螺旋式盘旋,剑身微微震动,仿佛在扫描着周围的每一寸焦土和空气。
展昭能清晰地“感觉”到,剑蛇将感知到的微弱能量波动,它成为了他感官的延伸。
“厉害…”展昭忍不住低语。
这能力远超他的预期。他凝视着手臂上这忠诚的金属造物,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
“你自断剑重生,便如初生之灵,需有名号。”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剑蛇冰凉的金属剑身上,意念伴随着灵能缓缓注入,
“你身负战场遗恨,却得新生银辉,锐意破空…便唤你作‘破锋’如何?”
随着他意念的确认,名字仿佛一道烙印刻入了剑蛇的核心灵性之中。
“铮——!”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越的鸣响骤然响起。
缠绕在剑身上的淡银色光辉猛地一盛,那些锈迹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冲刷,瞬间剥落了大半,露出底下黝黑却隐现寒芒的金属本体!
断口处流淌的银色光流也变得更加凝实,虽然未能完全修复断裂,但整个“破锋”的气势陡然变得锐利、凝练,传递出的意念也清晰了许多,带着一种被认可的雀跃和归属感。
【系统提示:您的‘点灵’造物‘断剑’获得命名:‘破锋’。命名成功!‘破锋’灵性稳固度提升10%,与您的灵能契合度提升5%。‘点灵’技能熟练度增加。】
展昭嘴角勾起笑意。
命名,不仅仅是赋予代号,更是强化了与这造物之间的灵魂链接,稳固了它存在的根基!这附灵师的能力,果然玄奥非常。
有了“破锋”的警戒与探路,展昭在焦土荒野上的行进变得顺畅而充满目的性。
不过走了几里地,破锋发出微不可闻的“铮”鸣,死死指着前方那片焦黑的轮廓。
“你也感觉到了?”展昭低语,脚下没停。
越往前走,味儿越冲。焦糊混着铁锈似的血腥气,糊在嗓子眼儿,齁得慌。
脚下的黑土软趴趴的,每一步都像踩在烂泥里,还带着股被反复碾轧过的痛苦呻吟,首往他脑子里钻,那是‘聆心’被动接收到的土地哀鸣,展昭在尝试不断地开启与关闭自己的聆心与灵视,以确保自己不会被杂音干扰。
破败的村子轮廓,终于在铅灰的天幕下露了出来。
篱笆东倒西歪,土墙塌了大半,烧得只剩黑黢黢骨架的房梁支棱着,活像被扒了皮抽了筋的巨兽残骸。
整个地儿死寂一片,连声鸟叫都没有,只有风从破洞烂墙里钻过,呜呜咽咽,听得人心里发毛。
展昭的‘灵视’一开,头皮都麻了。
整个废墟上空,笼着一层厚厚的、灰不拉几的“雾”。
这雾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更渗人的是,雾里头飘着无数暗红色的“火星子”,密密麻麻,跟坟地里的鬼火似的。
是死前憋着的那口怨气、恐惧、不甘心,凝成的碎片,
看得人浑身发冷。
村口,一座小祠堂杵在那儿,算是这片废墟里唯一还能看出个“房子”样的。门板塌了半边,斜吊在门框上,风一吹就晃荡。屋顶的瓦片缺了大半,露出里面朽烂的木头架子。门口台阶上堆满了碎砖烂瓦。
“老天爷啊!救救娃儿吧!”
“哇——娘!我怕!”
“铛!噗嗤!锵啷啷!”
“噼里啪啦…轰…”
乱七八糟,血腥又混乱,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一股脑儿砸过来。
在这堆狂乱的碎片中心,展昭捕捉到一个更沉、更凝实的东西——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悲伤,里头还裹着强烈的不甘和某种……没完的执念!像块磁铁,吸住了祠堂里所有的“脏东西”。
【叮!】
【任务更新:‘尘封之灵:荒野的低语’目标区域锁定!】
【触发地点:‘尘封之灵·荒祠血珀’】
【任务内容:请聆听并回应祠堂内三个‘沉寂之灵’的呼唤,解开此地的悲恸之源。】
【提示:祠堂己成为唯一目标区域,请进入探索。】
“荒祠血珀……”
展昭低声重复着任务名称,目光锐利地锁定在那半塌的祠堂门洞。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焦糊与血腥的味道似乎更加浓重了。缠绕手臂的破锋似乎也感受到了祠堂内传来的强烈波动,剑身微微绷紧,发出细微的低鸣,像是在示警,又像是在表达一种同仇敌忾。
展昭迈步,踏过祠堂前的瓦砾堆,发出“咯啦”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他侧身从半塌的门扉缝隙中挤了进去。
祠堂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昏暗、破败。仅有几缕惨淡的天光从屋顶的破洞和门缝中挤进来,勉强勾勒出内部的轮廓。蛛网如同灰色的帷幔,挂满了梁柱和残破的窗棂,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厚厚的灰尘覆盖着一切。
正对门口的,是一尊残破的神像。
它歪倒在供桌旁,头颅缺失了小半,从残存的面容和粗糙的衣着判断,可能是守护一方水土的农神或地位不高的小战神。
神像的断口处布满裂痕,曾经可能寄托着村民希望的泥塑身躯,此刻只剩下倾颓的悲哀。
在展昭的‘灵视’中,神像本身散发着极其微弱的灰白光晕,几乎与尘埃融为一体,但环绕它的空气中,却残留着大量暗红色的、指向神像的怨念碎片——那是在绝望时刻,村民们对神明“不作为”的最后质问与哀怨。
神像倒下的位置,砸坏了一角的供桌。
供桌本身也布满刀砍斧劈的痕迹,桌腿断了一根,勉强斜立着。桌面上空无一物,只有厚厚的积灰和几道深深的、仿佛带着怒气的劈痕。
在展昭的感知里,这供桌的木质深处,竟透出一种极其坚韧、近乎悲壮的守护执念,微弱却顽强地抵抗着弥漫的灰暗。
地上更是狼藉一片。
破碎的陶罐碎片散落各处,里面曾经盛放的贡品或谷物早己不知所踪。
几个朽烂发黑的蒲团被随意丢弃或踩踏变形。最刺目的,是地面上几块颜色深暗、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血液,血色深深沁入夯实的泥土,在昏暗光线下泛着一种不祥的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