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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各位同学，‘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一策略，在东汉末年群雄逐鹿的棋局中，其核心价值绝非仅仅在于掌握一个名义上的‘神器’，更在于它提供了一种……嗯？”
展昭温和的声音在阶梯教室中回荡，如溪水般潺潺流淌。他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略显古板的金丝边眼镜，目光扫过讲台下那一张张年轻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脸庞。
他的课，向来以史料详实、逻辑严密著称，只是这严谨的风格，在满是青春躁动的大学课堂里，有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个坐在后排的男生，脑袋一点一点，正顽强地与汹涌的睡意搏斗；旁边的女生则悄悄把手机藏在摊开的《三国志》扉页底下，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着。
展昭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嘴角却依旧保持着那抹温和的弧度。
历史的厚重，在这些年轻的灵魂面前，似乎总隔着一层无形的壁障，虽然展昭也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但是却己经有了一些老古板的习惯。
他正准备将话题引向曹操定都许昌的深远影响，放在裤袋里的手机却突兀地震动起来，掏出一看，屏幕上跳动着那个无比熟悉的名字——王胖子。
不对啊，胖子明知道他在上课的时候是不可能接电话的。
展昭不动声色地按掉电话，指尖刚离开屏幕，手机立刻又顽强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胖子两个字像着了火般闪烁。他无奈地再次按掉，眉头微蹙。老王这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果然，几秒钟后，一条信息迫不及待地闯了进来，带着特有的、火烧火燎的风格：
“老展！！十万火急！亲爹！！！我就在你教学楼楼下！”
结尾三个巨大的感叹号，几乎要刺破屏幕跳出来。
展昭盯着那条信息，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里掠过一丝又好气又好笑的神色。
下课铃终于响起，如释重负的学生们呼啦啦涌出教室。展昭收拾好讲义，指尖拂过那本翻得起了毛边的《后汉书》，最终还是认命地拿起手机，回了个简短的字：“上来。”
王胖子，本名王硕，他大学时代睡在下铺的兄弟，如今是本市小有名气的建材商人。
此刻他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T恤湿漉漉地贴在圆鼓鼓的肚皮上，脸上混合着长途奔袭后的潮红。
“火烧眉毛了？还是你的建材仓库又被大雨泡了？”
展昭放下粉笔，端起桌角那个釉色温润的紫砂小壶，慢悠悠啜了一口微凉的茶水。茶叶是今年的新龙井，味道清冽，勉强压下了心头被惊扰的微躁。
“比那严重一百倍！”王胖子冲进来，带起的风掀动了几页教案。他双手撑在展昭堆满线装书和复印资料的旧办公桌上，身体前倾，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几乎要喷出火来，“我的‘天下’！我的‘基业’！老展，你得救我！”
“‘天下’？”
展昭挑眉，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最近几天，校园里、地铁站、甚至菜市场门口，铺天盖地都是它的广告。号称什么“拟真度99.9%”、“第二人生”、“史诗级战争沙盘”的全息网游。
“王老板，我记得你最近还有两笔生意没谈好吧，还有空沉迷游戏？”
“屁的沉迷！这是事业！是风口！”
王胖子激动地挥舞着肉乎乎的拳头，“老子在游戏里砸了快七位数了！好不容易拉扯起一个‘硕果商会’，眼看就要搭上冀州甄氏那条线，搞个垄断商路……”
他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哭腔：“结果！结果被‘黑风寨’那帮天杀的孙子给盯上了！三天！就三天！老子的商会村镇被端了五个！商队被劫了八次！手底下那帮招募的NPC护卫，怂得跟鹌鹑似的，跑得比兔子还快！再这么下去，老子裤衩都要赔光了！”
展昭揉了揉眉心，指尖残留的粉笔灰在皮肤上留下淡淡的痕迹。他对游戏里的打打杀杀实在提不起兴趣，更别说去给王胖子当什么“救火队员”。
“所以呢？你想让我干嘛？进游戏帮你打架？我连那游戏舱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不用你打架！真不用！”王胖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速快得像连珠炮，
“老展，你是搞历史的！三国这块儿你是权威啊！那游戏背景设定抠得贼细！什么地形、关隘、人物关系、物资点、隐藏任务触发条件……那些大公会都养着顾问团的！我缺的就是你这个级别的‘大脑’！”
他双手合十，胖脸上挤出最诚恳的祈求：“就当帮兄弟一把，进去看一眼，帮我参谋参谋，分析分析局势，找出那帮孙子的弱点！指点一下迷津就行！游戏舱我都给你弄好了，顶配！就放我办公室！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求你了，老展！看在当年我帮你打西年热水的份上！”
王胖子那声情并茂的“热水之恩”让展昭哑然失笑。
他放下紫砂壶，目光扫过桌上堆积如山的待批阅学生论文和下周要用的讲义。
窗外，梧桐树的浓荫在燥热的微风中轻轻摇曳，蝉鸣一声比一声聒噪。现实的世界沉闷、琐碎，带着粉笔灰和纸张特有的气息。
“就……进去看一眼？”展昭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松动。那毕竟是三国，是他研究了半生心血所系。
一个号称拟真度极高的虚拟三国沙盘？内心深处，那属于学者的探究欲，像被投入石子的古井，泛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也有可能，是骨子里还没有彻底凉掉的少年心气。
“就一眼！”王胖子瞬间捕捉到这丝松动，斩钉截铁，胖脸上堆满了不容置疑的保证，“我拿我下半辈子的建材生意发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