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绿斑驳的挂钟在走廊尽头摇晃,时针划过午夜十二点的刹那,赵强突然用额头抵住膝盖,指节把头发揪得发白:"真该听我婆娘的话,上个月在城隍庙求的平安符就该带在身上......" 他的嘟囔混着古宅里特有的霉味,像被潮气泡发的棉絮,在死寂的空气里沉甸甸地坠着。
林羽指尖划过匿名信边缘的火漆印,那团凝固的暗红在烛光下泛着油光,像干涸的血痂。他盯着信纸右上角那个模糊的洛字纹章,忽然想起今早路过村口时,老槐树下卖山货的老婆婆攥着他手腕说的话:"后生仔莫去那宅子里,前年秋天有队拍纪录片的,进去就没见人出来......" 此刻信纸边缘的霉斑正顺着纹理蔓延,宛如无数细小的黑爪在纸面上攀爬。
当第一缕晨曦像生锈的刀片般割开云层时,众人终于踏入古宅。门轴转动的吱呀声惊飞了梁上的蝙蝠,无数灰黑色的影子扑棱着翅膀掠过头顶,苏瑶的相机带猛地一沉,镜头盖 "啪嗒" 掉在积满灰尘的地砖上,惊起的尘雾里浮动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像被惊动的萤火虫群。
"快看这些画像!" 陈教授的声音在回廊里激起回音。他的指尖悬在一幅肖像画前,画布上的仕女面容己被岁月啃噬得模糊不清,唯有眼角那抹石绿色的胭脂还残留着诡异的光泽,在幽暗中泛着冷光,仿佛一双活人的眼睛正从画布深处凝视着他们。林羽注意到画框底部的雕花 —— 三朵缠绕的黑色蔷薇,花蕊处嵌着的琉璃珠正随着众人的呼吸轻轻颤动,像某种有生命的器官在搏动。
考古队的洛阳铲突然磕在青石板上,迸出的火星溅在队员李磊的手背上。他骂骂咧咧地扬起铲子,却在铲头触碰到地面的瞬间,整座古宅突然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般震颤起来。林羽看见走廊尽头的承重柱上,那些原本模糊的砖雕纹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晰 —— 盘曲的蛇身缠绕着骷髅头,蛇信子上还挂着滴血的红宝石。
"快退到中庭!" 他的吼声被第二波更剧烈的震动撕碎。当众人跌跌撞撞地冲出回廊时,身后的实木大门正以一种违背物理规律的弧度向内凹陷,门板上的铜钉纷纷迸射而出,在石墙上砸出密密麻麻的孔洞,宛如被机枪扫射过的靶子。
苏瑶的相机突然自动对焦,镜头里浮现出骇人的一幕:关闭的门板上,那些剥落的朱漆正重新汇聚成血红色的字符,一个巨大的 "7" 字缓缓渗出汁液,在门框上形成蜿蜒的血痕。字符下方的小字像活物般蠕动着变换形态,最终定格为 "七天倒计时,诅咒生效,违背者死"。她下意识地按下快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看见字符边缘正爬出细小的黑色虫子,每只虫的背甲上都刻着微型的哭脸。
"教授,您之前说的洛家血祭......" 林羽的话被陈教授突然攥住手腕的力道打断。老学者的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瞳孔在昏暗光线下收缩成针尖状:"民国十八年的县志记载,洛家小姐在礼当夜自缢于西厢房,梁上挂着的正是这幅《缠枝莲纹图》——" 他指向走廊尽头那幅正在渗出黑色液体的古画,画中原本盛开的莲花己变成绞索的形状,"当年参与葬礼的土工说,棺材落地时听见地下传来笑声......"
第一声惨叫撕裂夜幕时,林羽正用瑞士军刀刮取墙壁上符号的粉末。那声音像生锈的铁丝刮过玻璃,尾音拖得格外长,在九曲回廊里形成无数个回音。他冲进东厢房的瞬间,看见考古队员小张以一种违背人体构造的姿势蜷缩在雕花床榻下,脚踝扭曲成麻花状,鞋底还粘着新鲜的暗红色泥土 —— 那是只有地下室才有的赭石土。
"快看他手里!" 苏瑶的尖叫让众人注意到死者紧握的拳头。林羽用刀尖撬开僵硬的指节,一张被血浸透的纸条飘落下来,上面的字迹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第一天,违背者的惩罚"。纸条边缘呈锯齿状,仿佛被某种锋利的牙齿啃噬过,而小张右手的食指指甲赫然 missing 了一块。
陈教授突然跪倒在地,颤抖着翻开随身的皮质笔记本:"找到了......1943 在探险队日记里提到,触犯诅咒的人会被 ' 夜魇 ' 缠身,先是关节错位,然后......" 他的声音被突然响起的齿轮转动声淹没。众人这才发现,房间西角的烛台正缓缓下沉,露出墙体里嵌着的青铜转盘,盘面上刻着的十二宫图正在逆时针飞转,每个星座图案都变成了扭曲的人脸。
"分头找线索!" 林羽的指令被赵强的怒吼打断。退役特种兵一脚踹开暗格门,却在看见里面的东西时猛地后退半步 —— 暗格里整齐排列着七个人偶,每个都穿着不同年代的服饰,其中一个穿着冲锋衣的人偶胸前插着把玩具匕首,而那人偶的面容竟与小张有几分相似。
苏瑶的相机在这时捕捉到更恐怖的画面:墙上那幅《松鹤延年图》里的仙鹤正纷纷折断脖颈,原本祥和的画面瞬间变成一片血色沼泽,而沼泽中央浮出的人脸,正是刚才死去的小张。她下意识地后退,脚跟却撞上了一个冰冷的物体 —— 那是个半人高的青铜香炉,炉身刻着的百子图中,所有孩童的眼睛都变成了空洞的黑洞,正汩汩流出黑色的液体。
"地下室有发现!" 陈教授的喊声从楼梯间传来。林羽冲下去时,看见老学者正捧着一本布满霉斑的日记,手指在某页上反复:"光绪二十七年七月十五,中元节...... 族长用三牲祭了井神,可小女儿还是在当晚断了气...... 她床边的绣花鞋里全是血水......" 日记边缘粘着一缕干枯的黑发,发丝上还缠着细小的鳞片,在手电筒光下泛着蛇信子般的磷光。
赵强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他指着墙角那个锈迹斑斑的水井轱辘 —— 原本缠绕在上面的麻绳不知何时变成了血色,而绳端系着的木桶里,正缓缓升起一张女人的脸。那张脸覆盖着青灰色的水藻,眼睛里爬出的不是鱼虫,而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甲虫,每只甲虫的背甲都反射着众人惊恐的面孔。
"是洛家小姐的井......" 陈教授的话被突然熄灭的灯光打断。黑暗中,林羽听见苏瑶的相机连续拍照的声音,闪光灯像濒死的心脏般跳动,每一次亮起都照亮不同的恐怖景象:墙上的画像纷纷走下画布,在地板上拖曳着残破的衣摆;青铜香炉里冒出的不再是青烟,而是无数双惨白的手;就连天花板上的藻井图案,也变成了一张不断开合的巨口,正向下滴着粘稠的黑色液体。
"保持冷静!" 林羽的声音在颤抖,他摸索着点燃备用蜡烛,烛火亮起的瞬间,看见赵强正死死抓着胸口的衣襟,喉结像卡了鸡蛋般上下滚动。这个在战场上从未皱过眉的男人,此刻脸上布满了孩童般的恐惧,他的军靴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脚尖正不自主地朝向那口古井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