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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塞罗那圣十字圣保罗医院的单人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比拉玛西亚医疗室更加浓烈、冰冷。窗帘半拉着，午后的阳光被过滤成一种朦胧的、缺乏温度的光晕，斜斜地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右腿膝盖被包裹在厚厚的弹力绷带里，固定在一个略显笨重的膝关节支架中，和瘀血让整条腿看起来触目惊心。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会牵扯起一阵从膝盖深处蔓延开来的、带着闷重感的酸痛，提醒着我那场意外撞击带来的沉重代价。
门被轻轻推开，几乎没有声音。艾琳走了进来。
她换下了白天的便装，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米白色针织开衫，乌黑的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略显疲惫却依旧清亮的眼眸。她手里提着一个保温袋，脚步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病房里本就凝滞的空气。
“感觉怎么样？还疼得厉害吗？”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刻意放柔的安抚，走到床边，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我被支架固定的右腿上，眉心微微蹙起，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心疼。
“好多了，” 我试图扯出一个笑容，但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疼痛是真实的，但更沉重的是那份被延期的、甚至可能再度变得遥不可及的梦想所带来的窒息感。“就是……像个被捆起来的木乃伊。”
艾琳没理会我蹩脚的玩笑。她放下保温袋，动作自然地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没有多余的言语，她伸出手——那双手，纤细却带着医学生特有的稳定——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在我腿上的薄毯，指尖带着一丝微凉，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支架边缘的皮肤。
“拉蒙医生说挫伤很严重，关节腔有积液，韧带扭挫也需要时间。” 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是在复述医嘱，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带着一种专业的冷静，试图驱散病房里的阴霾。“冰敷要继续，24小时后才能尝试热敷促进吸收。绝对不能下地受力，支架至少要戴一周，之后看恢复情况换更轻便的护具。” 她抬起头，目光首视着我，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康复计划必须严格执行，莱昂。一点都不能马虎。”
她的眼神里有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这份认真，像一道微光，刺破了我心底的阴郁。
“嗯，我知道。” 我点点头，声音有些哑。
艾琳这才打开保温袋，里面是她特意从家里带来的食物。不是医院的病号餐，而是一份精心熬煮的、散发着浓郁香气的蔬菜牛肉浓汤，还有一小块烤得金黄的、易于消化的面包。
“你肯定没胃口，但必须吃点东西，身体才有能量恢复。”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餐具，动作麻利地盛好一小碗汤，用勺子轻轻搅动着，让热气散发出来。然后，她极其自然地舀起一勺，小心地吹了吹，递到我嘴边。动作熟稔得仿佛练习过千百遍，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
“艾琳，我自己……” 我有些不自在，试图抬手。
“别动。” 她打断我，眼神带着一丝嗔怪，“医生说了，尽量减少膝盖活动。张嘴。” 她的语气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如同在照顾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