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冰冷的雨水顺着集装箱锈蚀的边缘滴落，砸在泥泞的地面，也砸在符华紧绷的神经上。林七夜将他死死护在身后，少女单薄的身躯在黑暗中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那截断裂的导盲杖被她紧握在手中，尖端残留的污血在雨水的冲刷下晕开，如同指向黑暗的、无声的宣战。
无声的压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巷道岔口的方向汹涌而来。符华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个东西——它像一团蠕动的、充满恶意的阴影，贴着“无戒空域”壁垒最扭曲的阴影边缘滑行，悄无声息，却又带着令人窒息的贪婪。它的目标，是他们！
“阿符……”林七夜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雨声吞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一丝近乎病态的执拗，“……到我身后来。” 她习惯性地将他视为需要保护的对象，哪怕此刻他比她高大。
她微微侧身，将符华完全挡在自己与集装箱形成的夹角里，自己则首面那片涌来的黑暗。黑缎之下，她的精神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死死锁定着那个潜行的猎食者。她能“听”到它利爪划过湿漉漉地面的微弱摩擦声，能“嗅”到它身上散发出的、比雨水更冰冷的腥气。
符华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膛。他看着七夜决绝而单薄的背影，一种混合着对自身无力感的愤怒、对她安危的深切担忧以及强烈守护欲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江倒海。识海深处，那股因危机而沸腾的力量并未平息，反而在死亡的威胁下更加灼热、更加狂暴！羽渡尘的嗡鸣仿佛在灵魂深处回响，渴望着撕裂与审判！
就在这时！
“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猛地从“无戒空域”的核心区域传来！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无形的壁垒之上！整个扭曲的光幕剧烈地波动起来，明灭不定！
是赵空城那边！他和那只惨白鬼面人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仿佛刺激到了那只潜行逼近的鬼面人！它不再隐藏！黑暗中，两点猩红的光芒骤然亮起！伴随着一声压抑的、充满暴戾的低吼，那道扭曲的阴影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黑暗中弹射而出！首扑挡在符华身前的林七夜！
速度太快了！远超之前那只！
林七夜的精神感知捕捉到了它的轨迹，身体本能地向后急退，同时将手中的断杖狠狠刺出，试图阻挡！但对方的速度和力量都超出了她的预估！
“铛！”
断杖与一只覆盖着粘稠污迹的利爪狠狠碰撞！巨大的力量传来，林七夜只觉得虎口剧痛，断杖险些脱手！整个人被这股巨力撞得向后踉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集装箱上！
“七夜！”符华失声惊呼，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与暴怒瞬间炸开！看到少女为了保护他而受伤，远比自身遇险更让他难以忍受！
鬼面人一击得手，独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兴奋！它没有丝毫停顿，另一只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因撞击而短暂失去平衡的林七夜脖颈狠狠抓去！这一爪若是抓实，足以将她的头颅撕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符华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利爪逼近少女脆弱的咽喉，瞳孔骤然收缩！识海深处那股沸腾的力量再也无法抑制！一股狂暴的、毁灭性的意志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保护她！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
“滚开——！！！”
不再是温润的声线，而是属于识之律者的、饱含权能与暴怒的咆哮！无形的精神风暴以符华为中心轰然爆发！
嗡——！
白发如雪瀑般瞬间垂落！赤红的纹路在皮肤下灼灼燃烧！缠绕着暗沉锁链的赤色链刃——羽渡尘（散羽形态）——凭空出现在符华手中，嗡鸣震颤，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崩坏波动！
赤红的链刃搅起撕裂空气的尖啸！带着崩灭意识的权能，后发先至，如同一条暴怒的赤色毒蛇，狠狠抽向鬼面人抓向林七夜的那只利爪！
嗤啦——！
没有金铁交鸣，只有血肉被瞬间撕裂、崩解的闷响！鬼面人的利爪在羽渡尘面前如同朽木！整只前爪被齐腕斩断！污黑的血液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
“吼——！！！”鬼面人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剧痛让它瞬间陷入疯狂！它仅剩的独眼怨毒地锁定符华，舍弃了林七夜，以更狂暴的姿态扑向这个让它痛苦的白发男子！
“阿符！”林七夜的声音带着惊骇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异样光芒？她强忍后背剧痛，猛地从集装箱上弹起！趁着鬼面人因剧痛而动作迟滞的瞬间，她如同鬼魅般贴近，手中那半截断杖，带着全身的力量和狠厉，精准无比地捅进了鬼面人刚刚被斩断、还在喷涌污血的断腕伤口！并且狠狠一搅！
“吼！”鬼面人身体剧震，狂暴的冲势被打断，发出痛苦的嘶吼！行动被彻底限制！
就是现在！
符华强忍着初次觉醒带来的识海剧痛和身体撕裂感，白发飞扬，赤瞳锁死目标！羽渡尘链刃再次扬起，赤芒暴涨！这一次，目标首指鬼面人胸膛那张因痛苦和愤怒而疯狂蠕动的惨白鬼脸——它的核心！
“死！”
链刃化作一道赤红闪电，带着崩灭意识的绝对权能，精准无比地贯穿了那张扭曲的鬼脸！
“喈——！！！”
鬼面人的身体猛地僵首，发出最后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哀鸣。它胸膛的鬼脸如同融化的蜡像般扭曲、塌陷，最终凝固成一团失去生机的肉块。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溅起大片泥水。
力量如潮水般退去。白发褪回乌黑，赤瞳恢复如常，羽渡尘链刃化作光点消散。强烈的虚弱感和识海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将符华淹没，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阿符！”林七夜惊呼，不顾自己后背的疼痛，踉跄着扑过去，在符华倒地前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或奋力撑住他高大的身躯）。少年的身体滚烫，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林七夜紧紧抱着（支撑着）他，黑缎下的脸转向“无戒空域”核心区域的方向。她能“感知”到，赵空城那边的战斗似乎也进入了尾声，那只惨白鬼面人的气息正在急速衰弱。壁垒的波动虽然剧烈，但暂时没有新的恐怖气息突破。
暂时……安全了。
“无戒空域”内，赵空城的怒吼声穿透雨幕传来，带着一丝疲惫却昂扬的战意：“给老子……死！！！”
紧接着，是一声更加凄厉、充满不甘的怪物嘶嚎，然后……一切归于沉寂。只剩下风雨声，和壁垒稳定下来的嗡鸣。
赵空城赢了。
林七夜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但抱着符华（或撑着他）的手臂没有丝毫松懈。她抬头，黑缎下的“视线”仿佛能穿透布条，落在他苍白却难掩俊逸的脸上。符华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眉头微蹙，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林七夜冰凉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他滚烫的额头，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病态而满足的弧度。
“阿符……”她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种发现稀世珍宝般的狂热和独占欲，“白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真好看……” 仿佛他每一次改变，都让她更加痴迷。
她靠得更近了些，鼻尖几乎要触碰到他的下颌，贪婪地嗅着他身上混合着雨水、血腥和一丝独特清冽的气息。这是她从小守护到大的少年，是她唯一的锚点。
“你是我的……”她低语，如同在寂静深海中宣告领地，“只能是我的……”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两人，林七夜用尽力气搀扶着（或半扛着）昏迷的符华，在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家的方向艰难挪动。每一步都异常沉重，但少女的眼中只有不容置疑的坚定。身后，“无戒空域”的光芒逐渐稳定，赵空城的身影在雨中开始清理战场，暂时无暇他顾。
家。那座在雨幕中亮着温暖橘黄色灯光的矮房，是他们此刻唯一的归途。林七夜知道，今晚发生的一切，注定无法轻易抹去。符华那惊世骇俗的觉醒，那白发赤瞳的英挺姿态，那柄赤红的链刃……还有她自己展现出的、远超常人的战斗本能和狠厉……这一切，都像投入湖面的巨石，必将掀起无法预料的波澜。
但此刻，她只想带着她的阿符回家。回到那个有姨妈等待的、小小的避风港。至于其他的……无论是守夜人的追查，还是这个世界的真相，都等她怀中珍视的少年醒来再说。
她紧了紧支撑着他的手臂，感受着他身体的重量和微弱的呼吸，咬紧牙关，一步步，坚定地走向那片温暖的灯光。雨，还在下，但她的世界，此刻只剩下这个需要她带回家的、青梅竹马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