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天,程谱过得像踩在薄冰上。
他照常去上课,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指尖无意识地着书包夹层。
那里本该装着举报信的复印件,但他最终没敢留底。
周玉柏依旧每天出现在他面前,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第一天,他们在图书馆“偶遇”。
“脸色怎么这么差?”周玉柏将热可可推到他面前,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关切而专注,“昨晚没睡好?”
程谱的指尖在桌下发抖,却不得不接过杯子:“嗯,做噩梦了。”
“梦见什么了?”
“……不记得了。”
周玉柏轻笑一声,指尖拂过他眼下的青黑:“下次做噩梦,可以打电话给我。”
第二天,生理健康课上,林医师突然提问。
“程同学,高危Omega在应激状态下该如何自救?”
全教室的目光像聚光灯般打来。
程谱的喉咙发紧,后颈腺体突突跳动。
他看见林医师白大褂口袋里露出一角的钢笔,和周玉柏用的是同款。
“使用……抑制剂。”
他哑声道。
“错误。”林医师敲了敲投影屏,“正确答案是,立即联系自己的Alpha。”
屏幕上弹出放大的腺体解剖图,标注着信息素受体分布区。
晚上,周玉柏照例来到静园。
“最近怎么心不在焉的?”
Alpha的手指抚过他的后颈,犬齿在腺体上轻轻磨蹭,像是在检查自己的作品。
程谱垂下眼睫:“课业有点难。”
“是吗?”周玉柏轻笑,递给他一杯热牛奶,“那今晚早点休息。”
牛奶里飘着熟悉的甜腥味。
又是那种药。
程谱假装喝了一口,趁周玉柏转身时倒进了盆栽。
第三天的黄昏。
程谱站在校门口,盯着邮局的方向看了很久。
三天了,举报信应该己经到教育局了。
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就会有人来调查......
他推开静园3号的门时,手指微微发抖,不知是期待还是恐惧。
客厅的灯亮着。
周玉柏坐在沙发上,金丝眼镜反射着壁灯的暖光,膝上摊开着一本《微分几何》。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回来了?”
程谱的血液瞬间冻结。
茶几上摆着一个熟悉的信封,边缘有些皱褶,火漆印完好无损。
周玉柏的指尖正轻轻点着它,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玩具。
“我有个小礼物给你。”
程谱的呼吸停滞了。
他站在原地,双腿像灌了铅,一步都挪不动。
周玉柏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用丝巾擦拭镜片。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精准地剖开程谱的伪装:
“文笔不错。”
“但事实错误有三处。”
程谱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第一,”周玉柏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他,“诱导剂注射始于你母亲第一次透析当天,不是入学后。”
他的皮鞋踩在地毯上,没有声音,却让程谱不自觉地后退。
“第二,”周玉柏伸手,指尖抚过程谱的耳廓,最后停在浴室的方向,“监控覆盖率达92%......你漏了通风口。”
程谱的背抵上了门板,退无可退。
“第三......”周玉柏突然笑了,那笑容让程谱毛骨悚然,“我最喜欢的,其实是你咬我肩膀那次。”
他的拇指按上程谱的唇瓣,轻轻:“那么凶,那么可爱......”
程谱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举报信根本没有寄出去,它甚至没离开过周玉柏的掌控范围。
这三天的忐忑、期待、侥幸......
全都成了笑话。
“对了,”周玉柏凑近他耳边,呼吸灼热,“你现在是我的Omega,我的易感期......”
程谱终于崩溃了。
他猛地推开周玉柏,冲向卧室,却被一把拽回。
Alpha的手臂如铁箍般禁锢住他的腰,将他按在门上。
“跑什么?”周玉柏的声音依旧温柔,像是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孩子,"我们还没讨论完你的举报信呢。"
"这三天很有趣。"周玉柏的气息拂过他耳畔,“看着我的小数学家战战兢兢地演戏……”犬齿擦过腺体,“像只偷溜出笼子的兔子。”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周玉柏病态的笑容。
他早就知道。
这三天,只是一场猫鼠游戏。
程谱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他知道,自己彻底输了。
他根本逃不掉......
程谱开始用最微小的方式抵抗。
他不再主动开口说话。
周玉柏问他早餐想吃什么,他盯着窗外,目光穿过玻璃,落在远处钟楼的尖顶上。
那里有一群鸽子在盘旋,翅膀掠过灰白的天空,自由得刺眼。
问他课业是否顺利,他翻一页书,纸张发出轻微的脆响,是某种无言的拒绝。
书页上的公式和符号在他眼前模糊成一片,但他依然固执地盯着,仿佛这样就能筑起一道墙,将周玉柏隔绝在外。
甚至当周玉柏在深夜搂住他的腰,将他按进怀里时,他也只是僵硬地躺着,像一具没有温度的玩偶。
Alpha的体温透过睡衣传来,雪松的气息缠绕着他的感官,但他连指尖都没有动一下。
周玉柏似乎并不在意,甚至,欣然于程谱的乖顺。
“今天的晚饭做好了。”
Alpha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和得像是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自从确定关系以来,程谱时不时能吃到周玉柏亲手做的饭。
那时的他沉浸在虚假的甜蜜中,甚至会因为Alpha偶尔的厨艺失误而觉得可爱。
现在回想起来,也许每一餐都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那些为他专门做的营养餐,那些混在甜点里的催化剂,那些盛在精致瓷碗中的、裹挟着信息素调节剂的浓汤。
餐盘都在客厅的桌子上,透过半开的门,程谱看到银制餐具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周玉柏的手指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程谱没动。
他的视线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那里有什么值得他全神贯注的东西。
也许是墙上的一道裂缝,也许是窗帘上的一片光影,总之不是周玉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