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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若是再不起来，本侯就要亲自喂早膳了。"
这声音像一盆冷水浇在我头上，我猛地从被窝里弹起来，额头"咚"地撞在低矮的床架上。
"陆淮郁！谁准你进我闺房的！"我捂着额头怒吼，顺手抓起枕头砸向那个倚在门框上的身影。
靖安侯轻松接住枕头，嘴角挂着那抹让我牙痒痒的戏谑笑容："夫人误会了，本侯是来报喜的。"他晃了晃手中明黄色的绢帛，"圣旨到——"
我瞬间清醒了大半。自从上个月在佛跳墙下毒事件中洗脱嫌疑后，我就被调到了译官院偏房，但这破屋子年久失修，连门闩都是坏的。
"你、你先出去！"我手忙脚乱地裹紧被子。
陆淮郁非但没走，反而大步走到窗前，"唰"地拉开窗帘。阳光像洪水般涌进来，我眯起眼睛，看见他逆光的轮廓镀着一层金边，活像尊下凡戏弄人的神仙。
"蒋清岚接旨。"他突然正色道，展开绢帛，"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御膳房蒋氏清岚，通晓异域之言，慧心巧思，着即擢为译官候补，赐七品服色，月俸五石。钦此。"
我张着嘴，活像条搁浅的鱼。译官？我？就因为我上次用维吾尔语帮他破解了突厥密信？
"怎么，高兴傻了？"陆淮郁卷起圣旨，轻轻敲了下我的脑袋，"三日后西域使团入京，皇上点名要你作陪。"
我接过圣旨，指尖触到他微凉的皮肤，触电般缩了回来："侯爷大清早擅闯女子闺房，就为这事？"
"自然还有别的。"他突然俯身，松木香气扑面而来，"本侯想知道，一个岭南来的罪臣之女，怎么会说法语？"
我心头一跳。上次在藏书阁整理西域典籍时，我确实不小心用法语抱怨过一句"Je suis fatigué"（我累了）。
"家父行商西域时学的。"我面不改色地扯谎。
陆淮郁轻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块杏仁酥放在我枕边："尝尝，尚膳监新做的。"
我狐疑地咬了一口，顿时皱眉："太甜，蜂蜜放多了，杏仁也没烤透。"
"果然。"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整个皇宫，只有夫人做的点心，本侯尝得出味道。"
我这才想起他的人设——因战时中毒导致味觉迟钝，唯独能尝出我做的食物。这个设定每次都能让我心跳漏拍。
"侯爷再乱叫'夫人'，下次就往你茶里放巴豆。"我红着脸威胁。
陆淮郁大笑着离开，临走时丢下一句："对了，你头上沾了片茶叶，昨晚又偷喝贡茶了吧？"
我摸向发髻，果然揪下一片龙井——这厮眼睛是显微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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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我忙得脚不沾地。译官院给我派了两个小太监当助手，一个叫吉祥，一个叫如意——这名字取得跟对联似的。
吉祥和如意两个小太监帮我穿戴七品官服时，我还在琢磨陆淮郁的来意。
"蒋大人，这鹌鹑补子真精神！"吉祥踮脚为我整理衣领。
如意捧着铜镜嘀咕："就是这绿色衬得大人脸色发青，像棵蔫白菜。"
我对着镜子转了一圈，浅绿色官服确实显黑："罢了，总比御膳房的油烟强。"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礼部送来的波斯国书呢？"
吉祥抱来一摞竹简："曹掌印亲自拟的译本。"
我展开一看，差点喷茶。这哪是波斯语？分明是汉字音译的大杂烩！"阿里嘎多"、"撒由那拉"都出来了，活脱脱一个语言车祸现场。
"曹公公说波斯话就是这么讲的。"如意一脸天真。
我眯起眼睛。曹如意那个老狐狸，身为司礼监掌印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除非...他故意的。
"孩子们，想学真正的波斯语吗？"我突然问。
两个小太监面面相觑："我们？学番邦话？"
"不仅能学，还能吃！"我拎起裙摆就往小厨房跑。
三个时辰后，一盘金黄色的"字母饼干"新鲜出炉。我用糖霜在每块饼干上写波斯文字母，还标了发音。
"'Alef'像张嘴说'a'..."我拿起一块饼干示范，"先看，再读，最后吃掉！"
吉祥咬了一口，眼睛亮了："这比背《千字文》有趣多了！"
如意己经吃到第五块："蒋大人，您怎么懂这么多番邦话？"
"家父教的。"我面不改色地撒谎，心里却泛起苦涩——这些知识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课堂，来自那个我可能永远回不去的世界。
正当我们学得热火朝天时，一团橘色影子闪电般掠过案板。
"胖橘！别碰我的饼干！"我大叫着去拦那只御膳房著名的馋猫，却晚了一步。它叼走一块"shin"字母饼干，还得意地冲我甩尾巴。
"这猫成精了吧？专挑'糖'字字母偷！"我气得跺脚。胖橘是御膳房一霸，专门偷吃好东西，体型己经快赶上小猪崽了。
吉祥突然压低声音："大人小心，曹掌印来了。"
我转头看见曹如意站在院门口，绛紫色蟒袍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白净的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笑容，活像戴了张人皮面具。
"蒋译官好雅兴。"他踱步过来，捡起一块饼干端详，"用点心教番文，倒是别致。"
我强忍不适行礼："曹公公过奖。"
他的目光在饼干上逡巡："咱家听说，波斯使团提前到了，皇上命蒋译官即刻去驿馆。"
我心头一紧："不是三日后才到吗？"
曹如意轻笑："番邦蛮夷，不守时辰也是常理。"他忽然凑近，身上飘来一股奇怪的药香，"蒋译官可要...好好表现。"
他离开后，我发现手里的饼干被捏碎了。吉祥小声说："大人，您手心全是汗。"
"没事。"我擦擦手，"收拾一下，去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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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外戒备森严，我刚下马车就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陆淮郁带着一队禁军堵在门口，正与曹如意的人对峙。
"侯爷这是何意？"曹如意声音尖细，"皇上命咱家接待使团..."
陆淮郁冷笑："本侯接到密报，有奸细混入使团。"他瞥见我，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蒋译官来了正好，听听他们说的哪门子波斯语。"
大厅里站着几个高鼻深目的"波斯使节"，正用某种混杂语言交谈。我竖起耳朵，心跳骤然加速——那不是纯正波斯语！里面混杂着阿拉伯方言、突厥词汇，甚至还有我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曹如意笑眯眯地说："蒋译官，使节大人问你会不会说波斯话呢。"
我深吸一口气，用标准的古典波斯语问候。那个大胡子使节明显一愣，脱口而出一串混杂语言。
"他说什么？"曹如意追问。
我盯着他的眼睛："使节大人说...他们来自波斯湾的'卡塔尔'。"这是个试探，现代卡塔尔在七世纪根本不存在。
曹如意笑容僵了一瞬。大胡子使节却突然激动起来，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这次我听懂了几个阿拉伯单词："实验室"... "记忆"... "转移"...
我后背沁出一层冷汗。他们认识我？或者说，认识这具身体的原主？
陆淮郁突然拔剑指向使节："大胆！敢用假身份混入京城！"
场面瞬间大乱。曹如意高喊"保护使节"，锦衣卫却把刀锋转向了陆淮郁的禁军。混乱中，大胡子使节突然冲我喊了一句纯正的法语：
"Ils savent que tu n'es pas d'ici."（他们知道你不属于这里）
我如遭雷击。这句话像钥匙般撬开我记忆深处某个匣子——洁白的天花板，刺眼的无影灯，有人用法语记录数据："Sujet 07, tra réussi..."（07号实验体，转移成功）
"蒋清岚！"陆淮郁的吼声将我拉回现实。他一把将我拉到身后，剑锋划过偷袭者的喉咙。温热的血溅在我官服上，那抹猩红突然扭曲成记忆里的车祸现场——刺耳的刹车声，破碎的挡风玻璃，母亲额头上蜿蜒的血迹...
"我...我..." 我眼前发黑，双腿一软栽了下去。
最后一刻，我落入一个带着松木香的怀抱。陆淮郁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夫人别怕，为夫在。"
黑暗吞噬意识前，我恍惚听见曹如意阴冷的声音："...果然是她，07号实验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