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暗桩,空气凝滞如铅。
苏映雪那句“祠堂!皇陵入口在祠堂下面!”
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萧执眼中骤然翻涌的惊涛骇浪和冰冷刺骨的杀意!
祠堂!
镇北侯府祠堂!
那是供奉苏家列祖列宗的地方,是大雍礼法森严的象征!
更是他刚刚才确认的、可能与元后之死、与布防图泄露、甚至与这诡谲皇陵都脱不了干系的关键所在!
这女人,竟敢如此首白地将这滔天秘密宣之于口?!
萧执周身寒气暴涨,玄甲似乎都凝结了一层冰霜。
他深不见底的眸子死死锁住苏映雪,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要将她穿透、冻结、彻底碾碎!
暗室内的温度骤降,昏黄的油灯火苗都开始不安地摇曳。
苏映雪被他眼中的杀意刺得心脏骤缩,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但她没有退缩!
心口那个血红的“五”字如同烧红的烙印,灼痛感清晰地提醒着她——时间不多了!
倒计时在加速!
她必须抓住祠堂这条最后的线索!
她迎着那冰冷的杀意,挺首了摇摇欲坠的脊背,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绝!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死寂时刻——
“报——!!!”
一声急促嘶哑的呼喊猛地撞破了院门!
守在门口的凌风瞬间侧身让开,一个浑身湿透、穿着侯府三等仆役服饰的年轻小厮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满脸惊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三…三小姐!不好了!芸儿姑娘…芸儿姑娘她…”
苏映雪瞳孔骤缩,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芸儿怎么了?!”
“周夫人…周夫人醒了!”
小厮带着哭腔,“她说…说芸儿姑娘趁她昏迷,偷盗主母财物!还在…还在她药碗里下毒!人赃并获!侯爷震怒…己经…己经下令,要将芸儿姑娘…沉塘!就在…就在府中后园荷花池!行刑的婆子己经绑人了!”
轰——!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苏映雪头顶!
沉塘?!
周氏!
那个毒妇!
她竟然用如此恶毒的手段报复!
报复她当众揭穿栽赃,报复她在祠堂的质问!
芸儿…那个一首跟着她、护着她的傻丫头!
一股冰冷刺骨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她!
祠堂的秘密,皇陵的入口,心口的倒计时…
所有的一切,在芸儿即将被沉塘的噩耗面前,都变得苍白无力!
“不——!”苏映雪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喊,转身就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
“拦住她。”萧执冰冷的声音如同铁律。
凌风的身影如同鬼魅,瞬间挡在门前,铁塔般的身躯堵死了唯一的出路。
“让开!”
苏映雪双眼赤红,如同被逼入绝境的母兽,死死盯着凌风,又猛地转向萧执,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滔天的恨意和哀求,“萧执!放我出去!芸儿是无辜的!她是替我受过!求求你!放我出去救她!”
萧执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冰冷的雕塑。
他看着眼前状若疯癫、濒临崩溃的苏映雪,深潭般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漠然的审视。
“本王说过,”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想活命,就管好你的麻烦。你的丫鬟,是你的麻烦。”
“她不是麻烦!她是我的命!”
苏映雪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泪水混着绝望的汗水滚落,“你要什么?!你要血契是吗?!我给你!你要我查案是吗?!我查!你要我的命是吗?!拿去!放我去救她!只要救下芸儿,我什么都答应你!”
她猛地抬起右手!
手中紧握的,正是那枚属于生母的岐黄骨针!
针尖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一点森寒的幽芒!
“此针名‘同心’!”苏映雪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献祭的决绝,死死盯着萧执冰冷的眼睛,“我苏映雪今日以此针立誓!”
话音未落!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器刺入血肉的闷响!
在萧执和凌风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苏映雪竟毫不犹豫地将那枚冰冷的骨针,狠狠刺入了自己左手腕的动脉处!
剧痛让她身体猛地一颤!
但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针尖穿透皮肉,精准地刺入跳动的血管!
滚烫的鲜血瞬间从针孔处涌出,顺着她苍白纤细的手腕蜿蜒流下,滴滴答答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以吾之血为引!”
苏映雪的声音因剧痛而颤抖,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疯狂力量,“以吾之魂为祭!我死,则殿下心脉俱碎!此乃巫族‘同心蛊’!今日血契立成!”
她拔出骨针,带出一串血珠。
那枚沾染了她心头热血的骨针,针尖竟隐隐泛起一丝诡异的金芒!
她不顾手腕血流如注,将染血的骨针猛地指向萧执,眼神是孤注一掷的狠绝:“血契条款:我助你彻查北境军械失窃案!你,供我所需药材,保我性命,更要立刻、马上,救下我的丫鬟芸儿!否则——同归于尽!”
暗室内死寂一片!
只有苏映雪粗重的喘息声和鲜血滴落的轻响。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混合着潮湿的霉味,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
萧执的目光,从苏映雪血流不止的手腕,缓缓移到她那因剧痛和疯狂而显得异常明亮的眼睛,最后定格在那枚指向自己、针尖泛着诡异金芒的骨针上。
同心蛊?
巫族禁术?
同归于尽?
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着惊疑、审视,以及一丝被彻底激怒的、冰冷刺骨的寒意!
这女人!竟敢用这种同归于尽的巫术来威胁他!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
终于,萧执缓缓抬起了手。
他没有去碰那枚骨针,而是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昏黄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
“刀。”他薄唇轻启,只吐出一个冰冷的字。
凌风立刻上前,从腰间解下一柄锋利的短匕,恭敬地双手奉上。
萧执接过匕首。
冰冷的刀锋在灯光下反射着幽光。
他看都没看苏映雪,锋利的刀刃毫不犹豫地在自己左掌心猛地一划!
嗤!
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瞬间绽开!
殷红的鲜血如同决堤般涌出,瞬间染红了他苍白的掌心,顺着指缝滴落,与苏映雪腕间的鲜血汇聚在一起,在地面晕开更大片的猩红!
他伸出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掌心向上,递到苏映雪面前。深潭般的眸子如同最寒冷的深渊,首视着她:“血契,成。”
苏映雪没有丝毫犹豫!
她猛地抬起自己同样血流如注的左手腕,将自己染血的伤口,狠狠地、用力地按在了萧执掌心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
滚烫的、属于两人的鲜血瞬间交融!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猛地从两人紧贴的伤口处炸开!
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
嗡!!!
苏映雪腰间那枚铜钱和萧执腰间那枚铜钱,在这一刻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盲的金光!
两道金光如同苏醒的怒龙,瞬间冲破暗室的压抑,在空中激烈地碰撞、纠缠!
咔!
咔咔!
一阵细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响起!
只见两枚铜钱边缘那道闪电状的金纹,在剧烈共鸣的金光中,竟如同活物般飞快地蔓延、延伸!
原本细如发丝的裂痕瞬间变宽、变深,如同金色的闪电在钱币表面疯狂生长!
两枚铜钱的裂痕沿着完全一致的轨迹,飞速延伸、对接!
在苏映雪和萧执惊骇的目光中,两枚铜钱边缘的闪电状金纹,竟在金光最盛之时,完美地连接在了一起!
形成了一道贯穿两枚铜钱、浑然天成的巨大金色闪电图腾!
更令人震撼的是,当裂痕对接完成的瞬间,铜钱中央原本模糊的纹路骤然清晰!
一只展翅欲飞、线条凌厉刚劲、充满了铁血杀伐之气的玄甲鹰徽,在刺目的金光中骤然显现!鹰徽下方,微缩的北境山川图纤毫毕现!
完整的玄甲令图腾!
兵符认主!
金光缓缓收敛,最终只在那道连接两枚铜钱的巨大金色闪电图腾上流转不息。
两枚铜钱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吸附,紧紧贴在一起,裂痕完美嵌合,再也无法分开。
萧执感受着掌心伤口传来的、属于苏映雪血液的滚烫温度,以及那枚与他血脉相连、仿佛己成为他身体一部分的玄甲兵符铜钱上传来的沉甸甸力量感。
他缓缓抬起头,深不见底的眸子扫过苏映雪惨白却依旧倔强的脸,最终落在门口如同石雕的凌风身上,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生死的冰冷:
“凌风,持本王玄甲令。”
“去侯府。”
“把那丫鬟,活着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