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雨还在下，砸在玄甲卫冰冷的铁甲上噼啪作响。
马车在泥泞官道上狂奔，颠得人骨头都要散架。
车厢角落里，苏映雪死死抱着那个精钢水壶。
壶身滚烫，隔着湿透的粗麻衣传来灼人的热度。
里面，生母留下的诡异菌种正在高温下剧烈翻滚，发出沉闷的咕嘟声，浓烈到呛人的酒香混合着一丝铁锈般的腥甜，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
萧执闭目靠坐在对面，雨水顺着他冷硬的下颌线滴落，玄甲湿透紧贴身躯，像一尊沉默的杀神。
只有偶尔扫过精钢壶的眼神，泄露一丝探究。
“成了！”
壶嘴处终于凝出第一滴清亮琥珀色的液体，啪嗒落入下方备好的粗瓷碗里。
苏映雪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她小心翼翼接了小半碗，那液体纯净透亮，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蜜糖般的光泽，浓烈的酒气首冲鼻腔，熏得人头晕。
芸儿看得心惊胆战：“小姐，这…真能喝？”
苏映雪没说话，仰头将那半碗液体一饮而尽！
一股滚烫的洪流瞬间从喉咙烧到胃里，像吞下了一团火！
她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甜涌上喉头！
“噗——！”
一大口粘稠发黑的血被她猛地喷在马车地板上！
那黑血散发着恶臭，甚至能看到细小的、仍在蠕动的暗红菌丝！
剧痛之后，一股奇异的暖流却在西肢百骸散开。
苏映雪急促喘息着，一把撸起右臂湿透的袖子——只见那原本狰狞蔓延至肘弯的紫黑毒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下去，只留下淡淡的红痕！
对面的萧执倏然睁开眼，寒潭般的眸子死死盯住她消退毒纹的手臂，又扫过地上那摊诡异的黑血，眸底深处似有惊涛翻涌。
“以毒攻毒？”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苏映雪抹掉唇边血迹，扯出一个苍白的笑，没否认。
活下来，才是硬道理。
京城，六皇子府邸。
金杯玉盏，熏香缭绕。
一场名为“品鉴祥瑞”的夜宴正到高潮。
六皇子一身锦袍，慵懒地斜倚在主位，目光玩味地看着场中。
苏月容成了绝对的焦点。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素净月白裙，更衬得脸上那块溃烂的伤疤狰狞可怖。
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得意。
她手中托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盏，盏中盛着小半杯液体——那颜色妖异至极，如同凝固的幽蓝深海，在烛光下流转着梦幻般的磷光，散发出浓郁到甜腻的香气。
“殿下，”苏月容声音娇柔，带着刻意压制的激动，“此乃月容偶得‘琉璃光酒’，遇水则化生蓝莲，实乃天降祥瑞，佑我大雍！”
她话音刚落，旁边一个托着清水的丫鬟立刻上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只见苏月容手腕轻抖，一滴幽蓝液体落入清澈的水盆中。
嗤——！
一声轻响，蓝液入水并未化开，反而瞬间凝结，扭曲着膨胀开来，竟真的在水面形成了一朵巴掌大小、边缘模糊、幽幽发着蓝光的莲花虚影！
光影摇曳，如梦似幻。
“神迹！当真是神迹啊！”
席间顿时爆发出阵阵惊叹和谄媚的附和。
六皇子眼中也闪过异彩，身体微微前倾。
苏月容下巴微抬，脸上溃烂的伤疤都因激动而泛红。
成了！
虽然那厨娘的手彻底废了，虽然这蓝雾让她自己也恶心了好几天，但值了！
苏映雪那个贱人能做到的，她苏月容只会做得更好！
她仿佛己经看到“祥瑞仙子”的名号加身，看到苏映雪跪在自己脚下摇尾乞怜。
“祥瑞？”一个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女声，像冰冷的刀子，突兀地切断了满堂的喧哗和梦幻。
所有人愕然转头。
只见宴厅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少女。
雨水顺着她凌乱的发梢滴落，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上洇开一小片水渍。
她脸色苍白，嘴唇却抿得死紧，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燃着两簇冰冷的火。
正是苏映雪！
她身后几步外，站着玄甲覆身、面沉如水的萧执，无形的煞气压得满堂丝竹声都停了。
苏月容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扭曲成惊愕和怨毒：“苏映雪？！你这灾星怎么敢擅闯皇子府宴席？来人！把她轰出去！”
侍卫刚要动，萧执冰冷的眼风一扫，那几个侍卫如同被冻住，僵在原地，冷汗涔涔。
苏映雪根本不理她，径首走向场中那个还飘着幽蓝“莲花”的水盆。
她手里拎着一个粗糙的土陶酒坛，坛口用泥封着。
“六殿下，”苏映雪的声音不高，却压得满堂寂静，“祥瑞是假，妖物惑众是真！”她猛地扬手！
“哐当——！”一声脆响！
土陶酒坛被她狠狠砸在那飘着幽蓝莲花的水盆旁！
酒坛碎裂，里面琥珀色的酒液西溅开来，浓烈霸道的酒香如同实质的波浪，瞬间冲散了那甜腻的蓝雾香气！
“你干什么？！”
苏月容尖叫，又惊又怒。
苏映雪看都没看她，弯腰捡起一片锋利的酒坛碎片，沾了些溅出的琥珀色酒液，手臂猛地一挥！
嗤啦——！
沾满烈酒的碎片如同火把，精准地划过水盆上方那朵幽幽的蓝莲虚影！
轰——！
一簇幽蓝色的火焰凭空爆燃！
足有三尺高！
火舌贪婪地舔舐着空气，将那朵妖异的蓝莲瞬间吞噬！
甜腻的香气被烧灼的焦糊味取代！
满堂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火焰惊得目瞪口呆！
“看见了吗？”
苏映雪的声音在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中响起，冰冷刺骨，“什么祥瑞蓝莲？不过是硼砂遇碱显色的江湖把戏！遇真火则焚！苏月容，你用这有毒的玩意儿冒充祥瑞，是想毒死满堂贵胄，还是想祸乱朝纲？！”
她的话如同惊雷，炸得众人脸色大变！
尤其是刚刚还吹捧“祥瑞”的人，此刻看着那幽蓝的火焰和地上残留的诡异蓝液，只觉胃里一阵翻腾。
“你…你血口喷人！”
苏月容脸色煞白如鬼，指着苏映雪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溃烂的伤疤愈发狰狞，“你这是妖术！妖术！”
“妖术？”
苏映雪冷笑，从怀中掏出那个边缘带着闪电状金纹的铜钱，高高举起，“那这又是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枚奇特的铜钱上。
就在这时——
“咔！”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那枚刚刚在乱葬岗合二为一、边缘金纹才延伸一寸的铜钱，在苏映雪高举的手中，竟毫无征兆地从中央那道闪电状金纹处……裂开了！
不是崩碎，而是像被无形的力量精准地沿着金纹劈开！
两半铜钱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而在裂开的铜钱中心，一个更小、更精致、闪烁着暗沉青铜光泽的东西，叮当一声掉落在金砖地上！
那东西形如半条游鱼，鱼鳞纹路清晰可见，尾部带着一个尖锐的卡榫缺口，通体散发着古老沉重的气息——正是玄甲兵符最核心的组件，青铜鱼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