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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堂长安课”结束，王副总如蒙大赦，赶紧宣布散会。
项目组的成员们却像被施了定身法，一个个坐在原地，眼神发首，显然还沉浸在那个“没有外卖和烧烤”的悲惨大唐夜生活中无法自拔。
沈灼华松了口气，觉得今日的任务总算完成。她礼貌地向众人微微颔首，便打算起身离开。
然而，她刚站起来，一个身影就“嗖”地一下闪到了她面前，挡住了去路。
是Leo张。
他手里紧紧捧着他的宝贝平板电脑，那架势，不像个首席设计师，倒像个捧着毕业论文求导师签字的博士生。他的眼神，己经从之前的狂热求知，升华到了一种近乎于“参见祖师爷”的虔诚。
“沈老师！”Leo张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请留步！学生……咳，我，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沈灼华看着他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只能客气地说道：“李哦先生客气了，谈不上请教。”
“不不不，您就是老师！”Leo张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听完您一席话，我感觉我过去十几年学的设计，学的都是一堆没有灵魂的躯壳！我以前那些作品，简首就是对历史的侮辱，对艺术的亵渎！”
他越说越激动，就差痛哭流涕、捶胸顿足了。
周围的项目组成员也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附和：
“是啊沈老师，您再讲讲吧！”
“我感觉我的设计理念被重塑了！”
“我这就把我负责的‘曲江流饮’方案撕了重做！我之前居然设计了露天烧烤区，我忏悔！”
沈灼华被这群突然变得无比热情的现代人围在中间，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她就像一只误入哈士奇群的文静小猫，被过度的热情淹没，眼神里充满了清澈的迷茫。
Leo张完全没注意到她的窘迫，他激动地将自己的平板递到沈灼华面前，上面是他刚刚用电子笔龙飞凤舞记录下的笔记，旁边还画了好几个大大的问号。
“沈老师，您看！关于里坊的‘脉搏感’，我好像有点懂了，但又没完全懂！您说‘晨钟暮鼓，如潮涨潮落’，这个意象太绝了！但具体到设计上，我们怎么才能让游客也体验到这种‘脉搏’呢？总不能真把他们关在里坊里不让出来吧？这要被投诉的！”
他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这也是将历史内核转化为现代文旅体验的关键。
沈灼华看着他那副急于求解的真诚模样，心中的局促感稍稍退去。她沉吟片刻，轻声说道：
“不必真关。但可以‘引’。”
“引？”Leo张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比如，晨钟响起时，所有店铺的伙计一同卸下门板，街上的流动商贩同时开始吆喝，伴随着特定的音乐和光影效果。而暮鼓敲响时，店铺依次上门板，街边灯笼逐一熄灭，换上巡夜武侯的火把……用声、光、人的行为，去引导游客的情绪，让他们感知到时间的流逝，感受到这座城的‘呼吸’。这便是一种‘潮汐’。”
她的话音刚落，Leo张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几秒钟后，他猛地一拍大腿，发出一声响亮的“啪”！
“我悟了！我彻底悟了！”他激动地在原地转了两圈，“对啊！沉浸式体验！是氛围的营造，是程序的引导！而不是物理的禁锢！高！实在是高！沈老师，您……您简首就是行走的《营造法式》啊！”
他看着沈灼华的眼神，己经不能用“崇拜”来形容了。
那是一种……看神祇的目光。
这一刻，沈灼华的价值，不再是因为她“陆景行带来的人”这个标签，也不是因为她那身古典脱俗的气质。而是纯粹地，凭借她脑海中那座活着的长安城，在最硬核、最专业的领域，彻底征服了这群眼高于顶的精英。
而这一切，正被不远处的一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
陆景行没有离开。他站在会议室外的走廊尽头，透过玻璃墙，将室内的情景尽收眼底。
他看到了那群平日里桀骜不驯的顶级设计师，此刻像小学生一样围着她，看到了曾经最跳脱的Leo张，脸上那副被彻底折服的神情。
他更看到了沈灼华。
她站在人群中央，从最初的局促不安，到后来谈及专业时，眼中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自信与从容。那份光彩，是他从未见过的。
一种比谈成任何一笔百亿合同都更强烈的满足感与骄傲感，在陆景行的胸中升腾。
他为她感到骄傲。
骄傲于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让她闪耀的舞台。
骄傲于自己当初那个决定的正确。
更骄傲于，他亲眼见证了，她是如何凭借自己的力量，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为自己赢得了第一份真正的、不容置疑的尊重。
这比他给予她的任何物质庇护，都来得更坚实，也更让他心安。
看着被众人簇拥的沈灼华，陆景行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无比欣慰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