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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羽的手指扣住松动的砖缝时，掌心沁出的汗把砖面浸得滑溜溜的。
子时的风从墙缝里钻进来，裹着后山松针的苦香，扫过他后颈，像极了母亲从前给他擦药时，帕子蘸过温水的凉。
砖纹在指尖发出细碎的摩擦声，他屏住呼吸，轻轻一推——半块青砖歪向内侧，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洞。
霉味混着潮湿的土腥涌出来，他想起老药童后颈那片枫叶状的胎记，想起爹娘临终前怀里滚落的玉佩，纹路竟与那胎记如出一辙。
"啪。"
墙洞深处突然传来石子滚落的脆响。
林羽浑身一僵，喉结动了动，摸向怀里的寒玉牌——那是师父当年赐的，此刻冰得扎手，倒把他惊跳的心跳压了压。
他猫腰钻进洞，后背蹭过粗糙的土墙，听见外面巡逻弟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靴底碾过碎石的"沙沙"声几乎要撞进耳朵里。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林羽才敢首起腰。
洞道向下倾斜，他摸黑走了半刻，头顶突然漏下月光，照见一堆枯枝败叶——出口被伪装成了后山的乱草堆。
他扒开枝叶钻出去，夜风吹得额发乱飞，这才发现自己站在青蚨门药园后的陡坡上，离禁闭室足有半里地。
老药童说的"恢复体力"的地方，是药园最深处的百年银杏树下。
林羽蹲在树影里，解了衣襟查看右臂——青紫色的血管像蜈蚣似的爬过皮肤，昨天还疼得钻心的经脉，此刻竟只余下钝钝的酸。
他试着运转内息，那团盘踞在丹田的黑紫色气团忽然翻涌起来，顺着经脉往上窜，在指尖凝成半寸长的黑芒。
"这是......"他瞳孔微缩。
厉无天说过，九转噬心丹每压制一层反噬，就能融合一分魔功精要。
难道昨夜在密室里硬扛的那轮剧痛，竟让他跨过了第一层？
晨雾漫上山头时，林羽换上了从杂役房顺来的青布短打。
粗布蹭得脖子发痒，他却顾不上，混在往演武场赶的外门弟子里，听见此起彼伏的议论："今日外门大比，二师兄赵广说要挑林羽。""那废柴？
上回被大师兄踹断三根肋骨，现在能站着就不错了。"
演武场的青石板被朝阳晒得发烫。
林羽挤到擂台边时，正看见赵广踩着台沿往下跳，玄色劲装下的肌肉绷得像铁，腰间的长剑穗子晃得人眼花。"林羽！"赵广突然扭头，目光像淬了毒的箭，"听说王长老给你洗魂丹你没吃？
怎么，当自己还是青蚨门的宝贝？"
围观弟子哄笑起来。
有人扔来个烂桃，"啪"地砸在林羽脚边，汁水溅上他的裤管。
他垂眼盯着那摊褐黄，听见赵广又道："你爹娘护的药田早被野火烧了，护个屁！
现在连你都护不住，算什么青蚨门的种？"
血"嗡"地冲上头顶。
林羽猛地抬头，看见赵广嘴角的冷笑，看见他身后周烈抱臂倚着旗杆，目光像刀似的刮过自己后颈。
记忆突然翻涌——十岁那年，他跪在药田焦土上，爹娘的尸体被草席盖着，血浸透了草席边缘，滴在他攥紧的药锄上。
"上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哑得像破风箱。
赵广的眉毛挑了挑，大步跨上擂台，靴跟撞得木板"咚咚"响。"三招，我让你三招。"他抽出半寸剑，寒光映得他眼角的疤发红，"省得说我以大欺小。"
第一招是"断云手"。
赵广的掌风带起破空声，林羽本能地侧闪，却见对方的手突然变爪，首抓他咽喉——这哪是外门弟子该有的招式？
他后背抵上擂台边缘，看见周烈的手指在旗杆上敲了敲，突然明白：这是要他死在擂台上。
第二招是"穿叶脚"。
赵广的脚尖擦着他腰侧扫过，带起一阵风，林羽踉跄着跌跪在地，听见围观人群的哄笑像潮水般涌来。
他低头盯着自己颤抖的手，丹田那团黑紫突然翻涌，右臂的血管突突跳动，连带着眼底都泛起红。
第三招，赵广的剑终于出鞘。
银芒劈下的瞬间，林羽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想起昨夜在密室里，厉无天的残魂在识海冷笑："压制？
你该学会使用。"于是他不再躲，反而迎上，在剑锋刺来的刹那，调动了那团黑紫。
黑雾从他皮肤下渗出来，像活物般缠绕手臂。
赵广的瞳孔骤缩，刚要收招，却见林羽的身影突然模糊——那哪是移动，分明是瞬移！
等他反应过来，腰间己挨了重重一脚。
"咔嚓！"
肋骨断裂的脆响混着赵广的惨叫，在演武场炸开。
他像破布娃娃似的飞出去，撞翻了三根长凳，嘴里涌出的血溅在青石板上，红得刺眼。
全场死寂。
林羽站在擂台中央，看着自己还在冒黑雾的手，喉咙发紧。
他能听见体内魔气翻涌的声音，像千军万马在撞城门。
周烈不知何时站到了擂台边，目光阴鸷得像淬毒的蛇："好个青蚨门弟子，竟用邪术......"
"邪术？"
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柳七晃着折扇从人群里钻出来，扇骨敲了敲林羽的肩，眼睛却盯着周烈："我看是二师兄太托大，没见过外门弟子里还有藏拙的。"他凑近林羽，压低声音："刚才那脚，力从丹田起，走的是......不对，你这内息路子怎么混着股腥气？"
林羽没答话。
他能感觉到魔气在体内乱窜，额角的青筋跳得生疼。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句"报长老"，他猛地转头，正看见王长老的玄色衣摆闪过演武场入口。
"走。"柳七突然拽他的手腕，往演武场侧门跑，"等长老来了，你说不清楚！"
林羽被拉着狂奔，风灌进耳朵里，把后面的嘈杂都吹散了。
他回头看了眼倒在地上的赵广，看了眼脸色铁青的周烈，又摸了摸怀里的寒玉牌——此刻那玉竟暖了，像块烧红的炭。
月上梢头时，林羽蹲在山后密林中的老槐树上。
他望着演武场方向的灯火渐次熄灭，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右臂的血管又开始疼了，比昨夜更凶，像有把刀在经脉里来回划。
"下一次反噬......"他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望着头顶的月亮，"会是什么时候？"
风掠过树梢，带起几片枯叶。
远处传来巡山弟子的梆子声，"咚——"的一声，惊起几只夜鸦。
林羽缩了缩脖子，把自己埋进更浓密的枝叶里。
他知道，从今天起，青蚨门的夜，再也不会容他安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