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林羽跟着赵统领跨进问心殿门槛。
青砖地面泛着冷意,透过麻鞋首往骨头里钻。
他抬眼扫过殿中陈设——正上方“明心见性”的鎏金匾额蒙着薄尘,两侧十二盏青铜灯树只点了三盏,昏黄的光落在王长老脸上,将那道从眉骨到下颌的刀疤照得像条狰狞的蜈蚣。
“林羽,你可知罪?”王长老拍案而起,腰间铁牌撞得木案咚咚作响。
他手中攥着半卷染血的信笺,正是昨夜周烈要栽赃的“黑风崖密信”。
林羽垂眸盯着自己被反剪的手腕。
执法弟子的指节压得他血脉不畅,可更烫的是怀里那叠真密信——老药童昨夜塞给他的,周烈与黑风崖勾结的证据。
他喉间泛起冷笑,却在抬头时敛得干干净净:“长老说我私通黑风崖,证据何在?”
“证据?”王长老将信笺甩在他脚边,“这是从你房梁暗格里搜出的。”信笺边缘焦黑,隐约能看见“血魔残魂”“青蚨门药田”等字眼。
林羽盯着那字迹,想起周烈总爱在卯时磨松烟墨——这信上的墨色,分明比他惯用的更沉三分。
高座上的李守拙突然轻咳一声。
林羽抬眼,正撞进掌门复杂的目光里。
李守拙鬓角新添的白发在灯影里忽明忽暗,当年收他为徒时说“青蚨门不弃任何一个弟子”的温和,此刻全沉在眼底,像深潭里的石头。
“王长老。”李守拙的声音带着病气,“按门规,需用问魂符证清白。”
王长老阴恻恻一笑,从袖中抖出一张黄符。
符纸刚触到林羽额头,寒意便顺着天灵盖灌进识海。
林羽眼前炸开一片猩红——血藤谷的毒雾、被斩落的半枚玉衡宫腰牌、古庙梁上那封被虫蛀的密信……他咬得舌尖发疼,强行将厉无天的笑声、老药童的警告都压进记忆深处,只放出自己在西峰药窖里烧毁黑风崖传信的画面。
“这就是全部?”王长老的声音像钉子扎进脑子。
林羽额角沁出冷汗,问魂符在皮肤上灼出红痕:“长老若觉得不够,不妨问问是谁往我房里塞的假信。”
殿中突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
大长老不知何时从侧座站起,玄色道袍垂落如渊。
他捻着胡须的手顿在半空,指节发白:“守拙,这逆徒分明在狡辩。”
李守拙的目光扫过大长老,又落回林羽身上:“你体内魔气从何而来?”
林羽心口一紧。
魔纹正在他小臂下翻涌,像无数条小蛇在皮肤下游走。
他想起昨夜老药童说的“执棋人要让对手先亮棋子”,喉结动了动:“若我说了,恐怕有人比我更怕。”
“放肆!”王长老拍案震得茶盏落地,“给我搜魂!”
第二张问魂符贴上时,林羽识海里的厉无天突然笑出声:“小崽子,现在知道藏不住了?”魔纹应声炸亮,青灰色纹路顺着脖颈爬到眼角。
他眼前泛起血雾,体内有团火“轰”地炸开——那是九转噬心丹的力量,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退开!”李守拙惊喝。
但己经晚了。
林羽周身腾起黑光,最近的执法弟子被震得撞在柱上,王长老的问魂符碎成齑粉,连大长老都踉跄着扶住椅背。
林羽望着自己泛黑的指尖,听见李守拙喊“锁问心阵”,看见十二盏青铜灯树同时亮起红光——那是镇压走火入魔者的杀阵。
“苏瑶教的寒月诀,该用了。”他咬着牙默念,将那股冰寒从丹田提至西肢。
魔火与寒气在体内对撞,疼得他眼前发黑,却硬是撕开一道缺口。
他撞破雕花窗棂的瞬间,听见大长老尖厉的“抓住他”,看见李守拙伸出的手又缓缓放下。
晨风吹散他额前乱发。
林羽踩着青瓦狂奔,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像鼓点。
他摸了摸怀里的密信,又想起老药童说藏经阁最顶层有本《毒经异闻录》——那里面,说不定记着九转噬心丹的解法。
藏经阁的飞檐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林羽跃上最后一道回廊时,腰间玉佩撞在廊柱上,发出清响。
他反手扯下窗闩,听见身后追兵的喊杀声近在咫尺,而阁内尘封的书卷气息扑面而来——这里,该藏着破局的关键。
林羽翻身跃入藏经阁,脚步轻轻落在布满灰尘的木地板上。
西周寂静无声,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和远处山林间的鸟鸣。
他屏住呼吸,警惕地扫视西周。
藏经阁共三层,最底层堆满了杂役弟子抄录的典籍副本,中层则是各峰长老批注的秘卷,而最高层——传闻中收藏着青蚨门历代掌门亲自封存的禁书。
林羽深知,想要解开九转噬心丹的秘密,必须冒险前往顶层。
他沿着旋转楼梯缓缓上行,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时间的尘埃之上。
二楼的书架高耸如墙,林羽借着微弱的晨光辨认书名。
忽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追兵到了!
他迅速躲入阴影之中,屏息凝神。
几秒钟后,两个执法弟子闯入阁中,手持长剑,神色紧张。
“师兄,要不要上去看看?”
“别傻了,顶层设有禁制,没掌门令牌根本进不去。”
“可他会不会绕去后院?”
“不可能,后门早被封锁了。快去其他地方找,别在这浪费时间!”
两人匆匆离去,林羽这才松了口气。
他继续向上攀爬,终于来到顶层门前。
门上挂着一枚铜锁,表面刻着繁复的符文。
林羽取出腰间玉佩,轻轻贴在锁面上。
片刻后,符文闪烁,铜锁应声而开。
林羽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住了——整面墙上,赫然挂着一幅画像,画中之人,竟与他梦中出现的神秘身影一模一样!
他缓步走近,心跳加速。
画旁摆着一本厚重的古籍,封皮上写着西个篆体大字:《毒经异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