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顶层,通往天台的铁门虚掩着,泄露出一丝傍晚的冷风。
在他面前,站着洛倾城和那个始终沉默的男人。夕阳的余晖将洛倾城的身影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轮廓,却丝毫无法温暖她那双冰封千里的眼眸。她就像一座精致而没有温度的雪山,美得令人窒息,也冷得让人绝望。
“说吧。”洛倾城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了冰的锤子,敲在林枫紧绷的神经上。
林枫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得像是撒哈拉沙漠。他该说什么?说自己只是个路过的吃瓜群众?说自己是因为多看了她一眼,所以被系统……哦不,是被命运选中了?这种话说出去,别说对方不信,他自己都觉得像是精神病院在逃患者。
看到林枫的迟疑,洛倾城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她甚至没有再开口,只是朝身边的男人偏了一下头。
一个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
但那个名为“萧驰”的男人,接收到了全部的指令。
他动了。没有预备姿势,没有杀气外露,就像一个最普通的路人,迈开了脚步。一步,两步……他的皮鞋底踩在积了灰尘的水泥地面上,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哒、哒”声,每一下都精准地踩在林枫的心跳鼓点上。
林枫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被煮沸,又在下一秒被冻结。他双腿不自觉地分开,身体微微下沉,双手抬起护在胸前——这是他从电影里学来的、自以为最标准的格斗起手式。他甚至开始疯狂回忆,昨天在图书馆用【过目不忘】扫过的那本人体结构学,妄想着能不能找到对方的破绽。
然而,这一切的心理建设和身体反应,在萧驰的眼中,就如同孩童挥舞着塑料宝剑,充满了破绽百出的滑稽感。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看一个即将被拆解的零件,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萧驰的步伐并不快,甚至有些缓慢。但林枫惊恐地发现,随着对方的逼近,他感觉自己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像水银一样从西面八方挤压过来。左边是天台的护栏,几十米的高空之下是坚硬的水泥地;右边是洛倾城,那个比深渊更可怕的女人;后路,则被萧驰的气场所笼罩。
他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飞蛾,无论朝哪个方向挣扎,都只会陷得更深。逃跑?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给活活掐灭了。
三步之遥。
一个对于社交而言礼貌,对于猎杀而言完美的距离。
就在这一刻,萧驰动了。
前一秒,他还是那个以恒定速度逼近的压迫源;后一秒,林枫的视网膜上只捕捉到了一个模糊的残影,仿佛时间被对方生生抽掉了一帧。
林枫根本没看清对方的动作。
他只感觉自己抬起格挡的右手手腕被一只铁钳猛地攥住,那股力量大得超乎想象,似乎能轻易捏碎他的骨头。紧接着,一股钻心的剧痛从肩膀传来,他整条右臂的知觉和力量都在瞬间被剥夺。
没有花哨的招式,没有电影里虎虎生风的音效。只有一个简单到极致,也高效到极致的擒拿。
林枫的大脑甚至还没来得及处理“疼痛”这个信号,他的身体就己经失去了所有平衡。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蛮牛正面撞上,整个人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掀翻在地。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世界在他眼中天旋地转,最终定格成一片灰色的、布满砂砾的地面。粗糙的水泥摩擦着他的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嘴里瞬间充满了灰尘和铁锈的味道。冰冷的地面贪婪地吸走他身上的温度,让他从心底泛起一阵寒意。
屈辱、疼痛、惊骇……无数种情绪像海啸一样冲垮了林枫的理智。
他被一个男人用膝盖死死顶住后心,整个人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这一刻,他脑子里闪过的不是求饶,也不是反抗,而是一个荒谬的念头——原来,拉格朗日中止定理,真的不能用来防身。
他引以为傲的智商,他新获得的【过目不忘】能力,能让他记住整本牛津词典,能让他解析复杂的金融模型,但在此时此刻,这些都成了笑话。在纯粹的、碾压式的暴力面前,知识和记忆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人类这种生物,抛开文明的外衣后,其本质依旧是如此脆弱的血肉之躯。
一阵轻微的布料摩擦声后,林枫感觉自己的脸颊上多了一抹刺骨的冰凉。
那是一种和水泥地的冰冷截然不同的触感。它更锋利,更纯粹,带着一种仿佛能割裂灵魂的金属寒气。他甚至不用转头,就知道那是什么。
一把匕首。
冰冷的刀锋紧紧贴着他脸颊的皮肤,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刀刃上传来的、那种属于凶器的独特纹理。死亡的寒意顺着那一点接触,像病毒一样瞬间扩散至他的西肢百骸,让他连最细微的颤抖都无法做到。
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由远及近,停在了他的头顶。
洛倾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是在宣读一份与她无关的判决书。
“最后一次机会,你的目的。”
为了让他听得更“清楚”,萧驰的手腕微微用力。
“嘶——”
一丝尖锐的刺痛从脸颊传来,伴随着一股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
血。
是他的血。
这一刻,林枫脑中所有侥幸、所有插科打诨的念头,全都在这股温热的血腥味中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这不是恐吓,不是威胁,更不是什么低成本恐怖片里的拙劣桥段。压在他身上的男人,手里的刀,和头顶那个女人的话语,都散发着一种毋庸置疑的真实感——只要他的回答不能让对方满意,这把匕首下一秒就会毫不犹豫地切断他的喉咙。
前所未有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捏碎。
他该怎么回答?
说出那个听起来像天方夜谭的真相,然后被当成疯子或者蓄意欺骗的间谍,死得更快?还是编造一个谎言?可面对眼前这个智商和武力值都碾压自己的组合,任何谎言都可能被瞬间识破。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空气中只剩下他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和脸颊上那把冰冷匕首所带来的、越来越清晰的死亡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