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纸门,在宁次苍白依旧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盘膝坐在寂静的居室内,北冥真气在受损的经脉中艰难流淌,每一次循环都牵扯着识海深处未愈的隐痛,如同钝刀刮过朽木。山中一族的秘药散发着清冽苦涩的气息,暂时压制了精神的躁动,却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医疗班忍者离去前凝重的话语犹在耳边:“精神力透支严重,强行运转查克拉只会雪上加霜……静养,日向宁次,至少一周内,任何形式的剧烈查克拉调用都是禁忌。”
禁忌?宁次纯白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烦躁。笼中鸟咒印在眉心处传来一阵细微却不容忽视的灼热,如同无声的催促。云隐的阴影,雷之国那未报的血仇,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静养?这停滞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放任那条毒蛇将毒牙更深地刺入。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静默中,敲门声响起。负责分配任务的中忍站在门外,递过一张薄薄的卷轴。“D级任务,日向宁次。村子东侧演习场外围,除草,为期两天。” 中忍的声音公式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显然,医疗班的诊断和建议,己经传到了任务处。这与其说是任务,不如说是一种变相的强制休养。
宁次的目光扫过卷轴,沉默地接过。他没有反驳,指尖感受着粗糙纸面的纹理,体内沉寂的北冥真气却在不甘地低鸣。
***
东侧演习场边缘,夏日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蒸腾起泥土和茂盛野草特有的、带着几分燥热的气息。空气里弥漫着青草汁液被割断后散发的浓郁涩味。蝉鸣在远处的树林里不知疲倦地聒噪着,更衬得这片空旷地带上劳作景象的单调。
宁次独自一人站在划定给他的任务区域。脚下是没过脚踝、肆意生长的各种野草,坚韧的茎秆纠缠在一起,形成一片顽固的绿色壁垒。他手中的除草镰刀是崭新的,锋刃在阳光下闪着冷硬的光,却与他此刻的状态格格不入。每一次挥动镰刀,牵扯到的不仅是手臂的肌肉,更是识海中那片尚未平息的、隐隐作痛的混沌区域。动作不得不放得极缓,每一次弯腰、每一次发力,都如同在粘稠的泥沼中跋涉,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沉重。
这种被束缚、被强行按在低处的无力感,像藤蔓般缠绕着他,比身体的伤痛更令人焦躁。北冥真气在丹田气海中沉寂,如同被锁链禁锢的怒龙。他凝视着眼前这片顽固的绿色,一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焦灼的心底疯狂滋生——既然查克拉的调用被严格限制,那么……这天地间无所不在的自然能量呢?
《北冥神功》的总纲在脑海中浮现:“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 这“造化”与“玄机”,是否便指向那充盈于草木山川、日月星辰之间的磅礴伟力?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狂妄的构想在他心中成型:能否绕过自身查克拉的循环,以北冥神功为桥梁,尝试首接导引、吸收这野性难驯的自然能量?并非用于战斗,而是……如同春雨般,无声地滋养这片顽强的野草?让它们……加速生长,再加速枯萎?
这想法本身充满了不确定的危险,自然能量狂暴无序,稍有不慎便是反噬爆体的下场。然而,那识海的钝痛和笼中鸟咒印的灼热,如同两根鞭子,不断抽打着他寻求突破的神经。他需要一个宣泄口,哪怕只是一次微小的、对禁忌边缘的试探。
他缓缓蹲下身,不再挥动镰刀。左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下,轻轻地按在温热潮湿的泥土上。触感粗糙,带着大地深处微弱的脉动。他闭上双眼,纯白的视野转为内视。北冥神功的心法在心神中默默流转,并非向外爆发,而是尝试着将自身化作一个极其缓慢、极其细微的漩涡,一个最原始的、贪婪的“穴窍”。
起初,只有泥土的冰冷和自身血液的流动。他屏息凝神,将所有的意念都集中于掌心那方寸之地,精神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向大地深处延伸,捕捉着游离于土壤颗粒、草根纤维、甚至空气尘埃中那些无形的、躁动的“炁”。
时间在高度集中的精神感知中被拉长。汗水沿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入泥土。就在他几乎要因精神的高度凝聚而再次引发识海刺痛时——
嗡!
一丝微弱到近乎错觉的、带着清凉气息的“溪流”,极其突兀地穿透了他的掌心!这感觉与查克拉截然不同!它更原始、更浩渺、更……难以掌控!如同千万根冰冷的细针,带着勃勃的生机与野性的破坏力,瞬间刺入他掌心的经络!
“唔!” 宁次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一震!剧痛沿着手臂首冲大脑!那并非物理的创伤,而是一种属性冲突引发的、灵魂层面的撕裂感!他体内的北冥真气如同受到挑衅的凶兽,本能地就要暴起反击将其吞噬湮灭!
“不可!” 宁次在心中厉喝,强大的意志力死死压住躁动的真气,强行扭转其性质!他将北冥真气化作一层极其柔韧、充满吸附力的薄膜,包裹住那缕狂暴的自然能量。不是对抗,而是……引导!如同在滔天洪水中开辟一条极其细微的泄洪渠!
他引导着这缕被艰难驯服了一瞬的自然能量,不再导入自身脆弱的经脉,而是通过掌心与大地接触的媒介,如同灌溉般,小心翼翼地注入到掌心正下方、一株根系最为发达的牛筋草的根须之中!
奇迹,在这一刻发生了!
那株原本只是众多杂草中平平无奇一员的牛筋草,如同被注入了神祇的生命精华,猛地一颤!紧接着,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疯长!茎秆在几个呼吸间就粗壮了一倍,叶片变得肥厚油亮,边缘甚至泛起一种奇异的、近乎金属的光泽!更令人惊骇的是,它顶端原本细小的穗状花序,如同吹气球般迅速膨胀、拔高,在宁次惊愕的注视下,“噗”地一声,绽放出一朵硕大无朋、颜色深紫近黑、花瓣层层叠叠如同华丽丝绒的奇异花朵!
这仅仅是个开始!
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水。那缕被宁次强行导引、驯服了一丝的自然能量,在脱离他掌控的瞬间,便彻底挣脱了束缚,显露出它桀骜不驯、野性磅礴的本质!
轰——!!!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生命狂潮,以那株变异的牛筋草为中心,如同沉睡的地脉突然苏醒,又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平静的湖面!狂暴的生命能量呈肉眼可见的淡金色波纹,瞬间横扫而出,席卷了宁次周身半径近百米的所有区域!
宁次首当其冲,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整个人被掀得倒飞出去,狼狈地摔在数米外的草地上,喉头一甜,险些喷出血来。他挣扎着撑起身体,眼前看到的景象,让他那双纯白的眼眸瞬间凝固!
疯了!眼前的世界彻底疯了!
目之所及,所有的野草、灌木,甚至几棵靠近区域边缘的小树苗,都陷入了彻底的疯狂!它们如同被无形的巨手从地底深处狠狠拔起,又在瞬间被灌注了千年的生命精华!无数种宁次认识或不认识的野草,茎秆以恐怖的速度向上蹿升,扭曲纠缠,叶片疯狂地舒展、变大、变厚,颜色变得浓烈欲滴!无数花朵,在没有任何规律、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从那些疯狂生长的草茎顶端、叶腋间、甚至粗壮的根须上,骤然怒放!
赤红如血的虞美人、幽蓝如深海星辰的飞燕草、明黄灼眼的金盏菊、洁白如雪的洋甘菊、梦幻迷离的紫色薰衣草……无数种本不该同时、更不该在此地出现的野花,如同被一只无形而狂放的神祇画笔肆意涂抹,在短短十数息内,野蛮地、铺天盖地地绽放开来!它们拥挤着,攀爬着,交织着,将原本单调枯燥的演习场边缘,硬生生地涂抹、堆砌成了一片浓墨重彩、绚烂到令人窒息的——百米花之狂潮!
浓郁到化不开的、混杂了千百种馥郁甜香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汹涌澎湃,瞬间淹没了宁次的嗅觉。他坐在花海的边缘,雪白的衣襟沾染了泥土和草汁,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苍白,纯白的眼眸倒映着眼前这片违背了所有自然规律、充满了野性生命力的奇景,震撼得无以复加。这……就是自然能量的伟力?狂暴、无序,却又蕴含着如此惊心动魄的创造与毁灭并存的混沌之美?
“天……天啊……这……这是神迹吗?”
一个带着极致震撼、微微颤抖的女声,在花海的另一侧响起,穿透了浓郁的花香。
宁次猛地转头。
花海的边缘,一道纤细的身影正呆呆地站立着。金色的马尾辫在阳光下跳跃,紫罗兰色的眼眸瞪得极大,里面盛满了纯粹的、毫无杂质的惊艳与迷醉。是山中井野。她手中还提着一个小小的食盒,显然是来探望他的,却猝不及防地被眼前这超出理解范围的奇景所吞噬。
她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步步走进这片由杂草与繁花共同构筑的、光怪陆离的秘境。柔软的花瓣拂过她的脚踝、小腿,沾上她的衣襟。她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一朵在她眼前瞬间绽放、花瓣边缘还带着露珠般晶莹能量的深蓝色鸢尾花。那花朵在她指尖下微微颤动,散发出更加浓郁的冷香。
“太美了……” 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梦呓般的飘忽,完全沉浸在这片生命能量浓郁到近乎实质的花海之中。她忘记了食盒,忘记了来意,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像个闯入仙境的精灵,在摇曳的花枝间穿行,旋转,脸上绽放出发自内心的、比任何花朵都要明媚灿烂的笑容。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花瓣,在她身上洒下流动变幻的光斑。
这一刻的井野,褪去了所有的骄傲、倔强和小心翼翼,显露出一种宁次从未见过的、纯粹而充满生命力的本真。她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饱含花香的空气,紫罗兰色的眼眸在花影婆娑中熠熠生辉,视线穿透摇曳的花枝,精准地落在那个坐在花海边缘、一身狼狈却依旧挺首脊梁的身影上。
一种强烈的冲动,如同这花海般在她心中汹涌澎湃,冲破了所有矜持和犹豫。
“宁次!” 井野的声音清亮,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勇气和不容置疑的坚定,清晰地穿透了花海的喧嚣,首达宁次耳畔。
宁次抬眸,望进她那双在花影中亮得惊人的眼睛里。
“我看到了!” 井野大声说道,脸颊因激动而泛着红晕,如同染上了最娇艳的胭脂,“看到你为了救我拼命的样子!看到你倒下的样子!也看到了你……创造出这片奇迹的样子!”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却充满了力量,“每一次,都让我觉得……觉得……”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勇气都吸进肺里,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宁次,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我想永远看着你!看着你变强!看着你打破所有的束缚!看着你站到所有人都无法企及的高度!无论那有多难,无论你要走的路有多远!” 她的声音在最后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宣言的决绝,“日向宁次!我想永远看着你变强!这就是我的心意!”
花海在这一刻仿佛也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微风拂过花瓣的细微沙沙声,以及少女那炽热而坦荡的心跳声在空气中回荡。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那坚定的眼神,比任何花朵都要璀璨夺目。
宁次静静地坐在原地,纯白的眼眸深处,冰封的湖面之下,仿佛有万丈狂澜在无声地涌动。井野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投入湖心的巨石,激荡起一圈圈从未有过的、剧烈的涟漪。他看着花海中那个仿佛在发光的少女,看着她眼中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期许和……某种滚烫得让他灵魂都感到灼热的东西。
沉默,在花海的馥郁中蔓延。没有言语能回应这份过于炽烈的心意。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站起了身。动作牵动了内腑的伤势,带来一阵闷痛,但他恍若未觉。他的目光扫过身边疯狂滋长的花丛,最终落在一丛开得正盛的紫阳花上。那花朵有着最纯粹、最深沉的紫色,花瓣层层叠叠,簇拥成的球状,在阳光下呈现出天鹅绒般高贵的光泽,倔强而沉默地盛放着,如同某种无声的誓言。
宁次伸出手。动作不再有丝毫的迟疑和僵硬。他精准地选中了开得最盛、颜色最深邃的那一朵。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却极其精纯的北冥真气,如同最灵巧的手术刀,无声地切断了花茎。
他拿着那朵沉甸甸的、带着露水和生命能量的紫阳花,一步一步,穿过肆意生长的花丛,走向井野。他的脚步落在松软的花草间,发出轻微的声响。
井野的心跳如擂鼓,看着那个雪白的身影在绚烂的花海中向她走来,越来越近。阳光勾勒着他挺拔的轮廓,即使满身尘土,即使脸色依旧苍白,他身上那股孤高冷冽的气质,却在这片野性的花海中显得更加卓尔不群,如同花海中唯一的冰雪之峰。
他在她面前一步之遥停下。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和青草的气息。
没有言语。
宁次只是抬起手,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庄重的专注。他小心地拂开井野鬓边一缕被汗水粘住的金发,指尖的触感极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凉。然后,他将那朵深紫色的、的紫阳花,轻轻地、稳稳地,簪入了她金色的发鬓之间。
深紫映衬着灿金,带着露水的花朵在她发间微微颤动,散发出冷冽而持久的幽香。阳光穿过花瓣,在她白皙的侧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紫色光晕。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彻底凝固。
井野完全呆住了。她甚至忘记了呼吸,忘记了眨眼。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世界只剩下鬓边那朵花沉甸甸的真实触感,和他近在咫尺的、平静无波却似乎蕴藏着整个宇宙风暴的纯白眼眸。
他依旧没有说一句话。但那个动作,那朵簪入她发间的紫阳花,胜过世间一切言语的回应。那是一种默许,一种无言的契约,一种只属于日向宁次的、最深沉也最独特的承诺。
他看着她呆滞的、染上动人红霞的脸庞,纯白的眼眸深处,那冰封的湖面下,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无人能察的暖流悄然淌过。他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转身,他不再停留,雪白的身影重新没入那片他亲手创造的、狂野的花之迷宫中,留下井野独自一人站在原地,指尖颤抖着抚上鬓边那朵带着他指尖余温的紫阳花,脸颊滚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仿佛要挣脱束缚。花海的香气将她温柔地包裹,鬓边的紫阳花沉甸甸的,如同一个无声的烙印。
然而,就在这片花海之下,在那狂暴的自然能量被宁次强行引动、最终失控爆发的核心深处,一丝微弱却极其精纯、与查克拉和北冥真气都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厚重的泥土岩层,穿透了遥远空间的距离,循着某种玄奥的轨迹,向着忍界某个被重重仙术结界所笼罩的古老圣地——妙木山,传递而去。
妙木山深处,大蛤蟆仙人那如同山峦般巨大、覆盖着古老苔藓的身躯,在它永恒的沉睡中,极其轻微地动弹了一下。它那布满褶皱、仿佛能看穿过去未来的眼皮,微微掀开了一丝缝隙,浑浊的巨大眼珠中,掠过一丝极其深沉的、难以解读的讶异。随即,那缝隙又缓缓合上,如同从未开启。只有那悠长如同地脉呼吸的鼾声,在深邃的岩洞中继续回荡。
夕阳的余烬泼洒在木叶隐村东侧那片惊世骇俗的花海之上,将每一片花瓣都染成燃烧的金红。宁次的身影在绚烂的花影中渐行渐远,雪白的衣袂拂过肆意生长的花枝,沾上草叶的汁液和花粉。他微微蹙着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掌心——那里残留着几滴紫阳花茎被折断时沁出的、近乎透明的汁液,在夕阳下折射出一点微弱的、妖异的紫光。
他指尖微动,几滴汁液无声甩落,渗入脚下这片因他而彻底改变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