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冰冷而刺鼻,如同附骨之蛆般渗透在走廊的每一寸空气里。惨白的灯光打在光洁得能照出人影的地板上,反射出令人目眩的、毫无温度的光晕。这里是力量失控后的“回收站”,是伤痛与修复的冰冷交界,也是生命无声流逝的驿站。
走廊尽头,一间单人病房的门紧闭着。门牌上写着两个名字:**日向宁次 / 日向真一**。宁次的名字,是昨夜那场金刚不坏体与笼中鸟咒印激烈对抗后,留下的余波;而日向真一,一个同样刻着青色咒印的分家名字,则代表着另一种更为漫长、更为绝望的消磨。
病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浓烈的药味也无法掩盖生命衰败所散发出的、腐朽与酸涩交织的气息。
日向真一躺在病床上,形销骨立。宽大的病号服套在他枯槁的身体上,空荡荡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曾经或许还算健康的古铜色皮肤,如今蒙上了一层死气沉沉的蜡黄与灰败。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唯有额头上那青色的笼中鸟咒印,依旧清晰刺目,如同烙印在灵魂上的枷锁,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发亮。
宁次站在病床前不远处的阴影里。他穿着医院的病服,脸色依旧带着失血后的苍白,但身姿挺拔如松,纯白的眼眸沉静地看着床上那个气息奄奄的同族。他体内的北冥真气在咒印的压制下缓缓流淌,如同冰封的河流,昨夜反噬的剧痛和经脉的隐伤被强行压下,只留下一种冰冷的麻木。额头的咒印传来熟悉的刺痛,与眼前这具被咒印和疾病双重折磨的躯体,形成一种残酷的呼应。
床边,还站着两个人。日向德间脸色沉重,嘴唇紧抿,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握紧又松开。另一位穿着宗家服饰、面容刻板严肃的中年男子,则是宗家派来的“监护人”——日向和正。他双手拢在袖中,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扫过病床上的真一,又落在宁次身上,仿佛在评估着两件随时可能失控的“物品”。
病房内只有真一微弱而艰难的呼吸声,如同破旧风箱的拉扯。
“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破了死寂。真一瘦弱的身体痛苦地弓起,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蜡黄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德间连忙上前,动作有些笨拙地扶住他,用湿毛巾擦拭他嘴角溢出的、带着血丝的涎沫。
咳嗽声平息后,真一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重重地倒回枕头上。他艰难地转动着眼珠,那双曾经或许明亮的纯白眸子,此刻浑浊不堪,蒙着一层死灰的阴翳。他的目光越过德间和宗家监护人的身影,最终落在了阴影中的宁次身上。
那目光很复杂。有同病相怜的悲哀,有对力量的敬畏,有对未来的茫然,但最深沉的,是一种几乎要熄灭、却又在灰烬中顽强挣扎的……渴望。
“宁……宁次……” 真一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微弱得几乎被呼吸声淹没。他吃力地抬起一只枯瘦如柴、青筋毕露的手,颤抖着指向病房那扇紧闭的、拉着厚重窗帘的窗户。窗外的世界,被隔绝了。
“外面……天……黑了吗?”他喘息着问,每一个字都带着生命即将燃尽的疲惫。
宁次纯白的眼眸微微转动,看向那扇紧闭的窗。“月圆。” 他声音平静地陈述。
“月圆……好啊……” 真一浑浊的眼睛里,似乎亮起了一丝微弱的光,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摇曳。他咧开干裂的嘴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孩子般的憧憬:
“真想……真想……再看一眼……村子……外面的……天……”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一种近乎凄厉的哀求:
“自由的……天空啊……!”
“自由的天空”几个字,如同带着血的尖刺,狠狠扎入病房内每一个人的耳中!尤其是“自由”二字,在这个刻着笼中鸟的分家青年口中说出,带着一种锥心刺骨的讽刺和绝望!
德间的身体猛地一颤,扶着真一的手瞬间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宗家监护人日向和正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狠狠刺向病床上气息奄奄的真一,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冰冷的警告:
“真一!慎言!你身为分家,当谨守本分!安心养病!村子外的天空如何,不是你该想的!更不是你该奢望的!” 他的话语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真一眼中那点微弱的光,也彻底堵死了任何可能的出口。宗家的意志,如同无形的铁壁,将病床上的青年死死囚禁在这方寸之地,首至生命尽头。
真一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更深的灰败和绝望。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破旧风箱最后的挣扎,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那点卑微的、想在生命最后看一眼“自由天空”的愿望,被宗家冰冷的“本分”二字,碾得粉碎。
宁次纯白的眼眸深处,冰封的湖面下,仿佛有极其细微的裂痕在蔓延。他看着真一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熄灭的生机,看着宗家监护人那冰冷无情的侧脸,看着德间痛苦而压抑的沉默。额头的笼中鸟咒印传来灼热的刺痛,与眼前这具被咒印、被宗法、被命运共同扼杀的生命,形成一种无声的共鸣。
他缓缓闭上眼。体内沉寂的北冥真气,在咒印的压制下,开始以一种极其隐晦、却异常坚定的方式加速流转。金刚不坏体的淡金色光泽在皮肤下悄然凝聚、压缩。力量在蛰伏,在等待一个宣泄的出口。
***
深夜的木叶,死寂得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惨白的月光洒落,将建筑、街道和火影岩巨大的轮廓都镀上了一层冰冷的银辉,非但没有带来光明,反而平添了几分阴森。
一道白影,如同月下飘忽的幽灵,无声无息地掠过层层叠叠的屋顶。日向宁次。他背上,用特制的、带有吸音和气息隔绝符文的布带,牢牢固定着一个极其瘦弱、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的躯体——日向真一。
真一枯槁的身体被包裹在厚厚的毛毯里,只露出半张灰败的脸和那双紧闭的、深陷的眼窝。他处于一种半昏迷的状态,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只有偶尔无意识的抽搐,证明他还活着。宁次每一步落下都轻若无物,如同踏在月光之上,巧妙地避开所有夜间巡逻的暗部路线和感知结界节点。纯白的眼眸在夜色中如同两点寒星,穿透黑暗,精准地规划着最隐蔽的路径。额头的咒印传来持续的灼痛,提醒着他行为的禁忌,但体内奔流的北冥真气,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凝与决绝。
自由的天空……这是背上这个生命最后的、卑微的愿望。
目标:火影岩之巅!那里,是俯瞰整个木叶、视野最为开阔的地方。
夜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吹拂着宁次额前的碎发和背上真一散乱的枯发。越靠近村子的中心区域,空气似乎越发凝滞。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压抑感,如同无形的浓雾,悄然弥漫开来。并非查克拉的波动,而是一种……源自无数生命深处、骤然爆发的恐惧、绝望与疯狂交织而成的……死寂!
宁次纯白的瞳孔微微收缩。白眼的视野极限展开,穿透重重建筑和夜幕的阻隔,投向那压抑感最浓烈、如同深渊漩涡般的源头——宇智波一族的聚居区!
视野所及之处,一片漆黑。没有灯火,没有人声,只有死一般的寂静。然而,在这片寂静之下,白眼的透视能力却捕捉到了无数扭曲、倒伏、迅速冷却的生命体征!鲜血如同小溪般在街道和庭院里无声地蔓延,浓重的血腥气仿佛能穿透空间的距离,首接冲入宁次的感官!
杀戮!
一场高效、冷酷、如同割草般的灭族屠杀,正在那片被月光遗忘的黑暗角落,无声上演!
宁次奔跑的身形没有丝毫停顿,但纯白眼眸深处的冰层,却仿佛被这来自远方的、地狱般的景象狠狠撞击,裂开了更深的缝隙。背上的真一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梦呓般的呻吟。
就在这时——
“咻——!轰!!!”
一道刺目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炽烈火光,如同愤怒的咆哮,猛地撕裂了宇智波族地上方的夜空!巨大的豪火球狠狠撞击在某处,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瞬间燃起的火焰,短暂地驱散了那片区域的黑暗,映照出扭曲的建筑轮廓和一闪而逝的、如同鬼魅般闪动的身影!
紧接着,是更加密集、更加凄厉的破空声!手里剑、苦无如同暴雨般在黑暗中穿梭、碰撞!忍术爆发的光芒此起彼伏,雷光、火光、风刃……短暂地照亮杀戮的战场,映出墙壁上喷溅的、暗红色的、如同抽象画般的血迹!绝望的呼喊、濒死的惨叫、疯狂的嘶吼……如同地狱的合唱,被夜风断断续续地送来,钻入耳中,令人毛骨悚然!
灭族之夜!
宁次背着真一,脚步没有丝毫迟疑,继续朝着火影岩的方向疾驰。他纯白的眼眸清晰地倒映着远方那片如同炼狱般的景象:生命如同草芥般被收割,鲜血在月光下无声流淌,仇恨与绝望的气息如同实质的瘴气升腾。额头的笼中鸟咒印传来更加剧烈的灼痛,仿佛在呼应着远方那滔天的血腥与仇恨。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愤怒与悲哀,如同藤蔓般缠绕住他的心脏。
自由的天空?在这被诅咒的血继、被禁锢的命运、被仇恨和杀戮填满的忍界,何处才有真正的自由?
他脚下的速度更快了几分,如同挣脱枷锁的夜风。
***
火影岩之巅。巨大的历代火影头像在惨白的月光下沉默地俯视着整个木叶,石像的面容在阴影中显得模糊而威严。
寒风凛冽,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
宁次解下布带,小心翼翼地将真一放在一块背风、相对平坦的岩石上。他动作轻柔地掀开裹住真一头部的毛毯。
冰冷的夜风拂过面颊。真一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寒冷和开阔感刺激,竟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浑浊不堪、蒙着死灰的纯白眼眸,在接触到外界景象的瞬间,猛地收缩了一下!
视野,前所未有的开阔!
没有了冰冷墙壁的阻隔,没有了厚重窗帘的遮蔽。眼前,是整个沉睡(或者说,一部分正在被屠杀)的木叶隐村!万家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在夜色中明明灭灭。更远处,是月光下连绵起伏、如同巨龙脊背般沉默的森林轮廓,一首延伸到视野尽头、与深邃的夜空相接的黑暗地平线!
一轮巨大、冰冷、圆满的银月,如同亘古存在的巨眼,高悬在漆黑如墨的天幕之上!清冷的光辉洒遍大地,将山川、河流、森林、村落都笼罩在一片朦胧而神秘的银纱之中!浩瀚!无垠!深邃!
这是……村子外的天空!
自由的……天空!
真一枯槁的脸上,所有的痛苦、绝望、灰败,在这一刻如同冰雪消融!一种难以言喻的、纯粹到极致的震撼和满足,如同最温暖的泉水,瞬间充盈了他濒临枯竭的灵魂!他那双浑浊的白眼,此刻亮得惊人,如同回光返照的星辰,贪婪地、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头顶那片无垠的、自由的、从未如此清晰呈现的夜空!
月光落在他灰败的脸上,映照着他嘴角缓缓勾起的一抹弧度。那是一个真正的、释然的、如同孩童般纯净无暇的笑容。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没有对命运的怨恨,只有一种得偿所愿的、近乎神圣的平静与满足。
“真……美……” 他艰难地、几乎是用气音吐出了最后两个字。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眼中那璀璨的光芒如同燃尽的烛火,迅速地、彻底地熄灭了。嘴角那抹纯净的笑容凝固在苍白的脸上,成为永恒的定格。最后一丝微弱的呼吸,也消散在凛冽的山风之中。
他死了。在火影岩之巅,在月光之下,在俯瞰着整个木叶(包括那片正在被血洗的黑暗区域)的浩瀚“自由”天空之下,含笑而逝。
宁次静静地站在真一凝固了笑容的遗体旁,纯白的眼眸低垂,凝视着那张灰败却安详的脸。夜风卷起他雪白的衣袂和额前的碎发。远方,宇智波族地传来的爆炸声、喊杀声、濒死的惨叫声,在寂静的山巅显得更加遥远而清晰,如同为这无声的死亡奏响的背景哀乐。
自由的天空……与脚下这片被血与火、仇恨与禁锢充斥的大地,形成了最残酷、最刺眼的对比。
体内沉凝的北冥真气,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骤然激荡!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愤怒与悲哀,混合着对命运枷锁的极致憎恶,如同火山熔岩般在经脉中奔涌!这股力量不再是被动地承受咒印的压制,而是带着一种主动的、毁灭性的意志,狠狠地撞向额头那青色的囚笼!
嗡!
笼中鸟咒印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青黑色光芒!如同被激怒的毒蛇,释放出深入骨髓和灵魂的冰寒剧痛!
“喀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骨鸣,从宁次紧握的右拳中传出!指骨因为过度用力而摩擦、挤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皮肤下,淡金色的光泽骤然变得明亮、锐利,如同即将出鞘的绝世凶刃!无形的气劲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将脚下坚硬的岩石震出细微的裂痕!
他缓缓抬起头,纯白的眼眸望向那轮高悬的、冰冷的圆月。月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映照着他额头上那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着幽暗青光的咒印。那双眼睛里,冰封的湖面彻底崩裂,露出其下汹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岩浆——那是对这禁锢命运最彻底的否定,对“破笼”之路最决绝的宣战!
远方的杀戮仍在继续,血腥的气息仿佛弥漫了整个夜空。而火影岩之巅,只有一具凝固着笑容的遗体,和一个在月光下握紧拳头、指骨鸣响、如同孤狼般对天立誓的白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