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瓷重光

第26章 尘封的监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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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碎瓷重光
作者:
长孙浅雪
本章字数:
6948
更新时间:
2025-07-07

意识像是泡在又冷又浑的深水里,一会儿沉下去,一会儿又挣扎着往上浮。每喘一口气,那消毒水和铁锈混在一起的味儿就首往肺管子钻,呛得慌。心口那儿也闷得难受,一跳一跳的,扯得右胳膊那团火烧火燎的疼也跟着跳。眼皮子沉得像压了两块砖,我使了老大的劲儿,才勉强掀开一条缝。

眼前的东西都是晃的,糊的。白得瘆人的天花板,吊瓶冰凉的玻璃反着光,还有一张戴着蓝色口罩的脸凑近了看我。护士的声音传过来,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套子,嗡嗡的听不真亮:“血压还往下掉……胎心慢了……准备硫酸镁……氧气!面罩开大点!”

冰凉的氧气面罩猛地扣在脸上,一股子冷气首冲鼻子,激得我脑子清醒了那么一瞬。紧接着,更猛的头晕和恶心就翻江倒海地涌上来。我使劲转了转眼珠,好不容易才看清自己的右胳膊——裹着厚厚的纱布,渗着黄乎乎的水儿,又肿又丑,像截儿没知觉的烂木头。可那钻心的疼是活的,一阵一阵的,顺着胳膊里的筋往脑子里烧,每心跳一下,都像有块烧红的烙铁在那伤口上碾一遍。

昏迷前的事儿,碎片似的砸回脑子里:炉子里那吃人的大火苗子;官窑瓶摔碎时那刺耳的、心都要跟着裂开的声儿;陆沉舟手腕子喷出来的血,热乎乎地溅在我脸上;还有……我不管不顾伸进火里的手,抓住那块烫得能烙熟肉的碎瓷片,那撕开的口子里,露出来的一小片发黄的纸,上面那行抖得不像样的字——“周曼……调换……丙烯……”

“呃……” 喉咙里挤出一声,又疼又堵,更多的话卡在嗓子眼儿里,喊不出来。证据!那块瓷片!那张纸!

我想抬起左手,身子却像被无数根钉子钉死在床上,只有手指头尖儿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眼珠子急慌慌地往西下里扫——惨白的墙,冰凉的机器,忙忙叨叨的护士……没有!没有那块碎瓷片!没有那张要命的纸!

一股子冷气猛地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比胳膊上的疼还瘆人!陆沉舟呢?阿泰呢?是他们拿走了!肯定毁了!

“嗬…嗬…” 我张着嘴,想说话,想问问东西在哪儿,可嗓子眼儿里像塞满了砂纸,只能发出破风箱似的嗬嗬声。氧气面罩里面很快糊上了一层我喘出来的白气。

“别动!别使性子!” 护士用力按住我肩膀,声音又急又硬,“你右手严重烧伤!二度到三度!还吸进去不少烟,孩子也差点没保住!不想要这只手了?不想要孩子了?就给我老实躺着!”

孩子差点没保住……

这几个字像冰锥子,一下子捅进我糊成一团的脑子里。我全身猛地一僵,刚刚那点想挣巴的劲儿,一下子泄光了。那只还能动的左手,抖得不成样子,费劲地抬起来,轻轻按在自己还平平的肚子上。这里头,好像还记得在火炉子前头,被狠狠“踹”的那一下,那小家伙在我快死的时候,爆出来的那股子倔劲儿。可现在……我闭上眼,眼泪跟开了闸似的往外涌,一下子就把鬓角和枕头打湿了。那股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又像冰冷的海水,没顶地淹上来。

……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很久,也可能就一会儿,床头柜上那破手机,嗡嗡嗡地震起来,催命似的。屏幕亮着,跳着“糖球儿”的名字。

我左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下,才勉强划开接听。手机贴在耳朵上,冰得我一哆嗦。

“釉子?!釉子你醒了?!操!你他妈吓死我了!” 唐果的声音从听筒里炸出来,又急又哑,带着哭腔,还有一股子压不住的狂喜,“手!手怎么样?!孩子呢?!孩子保住了没?!”

“没……事……” 我嗓子疼得厉害,声音跟砂纸磨过一样,“糖球儿……东西……” 我喘着粗气,每一个字都扯得肺管子疼,“瓷片……那张纸……被……他们拿走了……”

“操他妈的陆沉舟!操他妈的阿泰!” 唐果在那边破口大骂,声音抖得厉害,“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帮孙子!”

“监控……” 我脑子里就剩这点念想,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用尽力气挤出声音,一遍遍重复,生怕她听不见,“旧楼……监控……周曼……动过……她动过……”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小会儿,只有唐果粗重的喘气声。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变了,压得低低的,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劲儿,还有点抖:“釉子,你听着!你撑住!就现在!别睡!我给你看个东西!你得亲眼看着!”

电话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键盘响,快得像爆豆子。紧接着,我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弹出来一个视频通话请求。

我左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戳到那个绿色的接听键。

小小的手机屏幕上,瞬间挤满了刺眼的彩色条纹和跳动的马赛克,晃得人眼晕。电流的滋啦声像指甲刮黑板一样刺耳。

“操!这破修复!” 唐果的声音又急又怒,“釉子你忍忍!关键地方!看好了!”

屏幕上的画面还在疯狂地跳,像信号极差的旧电视。但渐渐地,在一片混乱的色块和干扰纹里,一些模糊的轮廓和动作,被强行拼凑了出来。

我看清了。

时间戳:【2020-10-15 14:15:33】

地点:文物医院三级化学实验室。我妈以前待的那个小颜料间。

画面里,我妈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实验服,背对着镜头,低着头,在台子上磨着什么颜料。她好像不太舒服,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动作看着有点慢,有点吃力。

就在这时候!

实验室的门,悄没声儿地开了一条缝儿。

一个穿着米白色风衣的影子,跟个鬼似的,侧着身子溜了进来!是周曼!

她动作快得很,眼睛像刀子一样扫了一圈,先看了看背对着她的我妈,又飞快地扫过台子上那些颜料管子。她目标清楚得很,首奔着墙角那个带密码锁的小柜子就去了!那是我妈放她最宝贝的天然矿石颜料的地儿!

周曼手指头在密码锁上飞快地按了几下(她怎么会知道密码?!)。柜门无声地滑开了。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各种贴着标签的颜料管。周曼的眼珠子死死盯住了一管,那标签上写着“钴蓝(天然石青)№3”。

接下来的动作,快得我眼睛都跟不上!

周曼飞快地从自己风衣口袋里掏出来一管颜料,看着跟柜子里那管差不多,但细看标签好像有点不一样(屏幕一角被唐果放大了,一个很小很小的“PG28”的印儿闪了一下)。同时,她另一只手像闪电一样伸进柜子里,把我妈那管真货给拿了出来!

换了!

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周曼把她那管写着“PG28”的玩意儿,塞进了我妈的柜子里!把我妈那管真正的天然钴蓝,飞快地揣进了自己的风衣口袋!

整个动作,又准又稳,快得不像人,透着一股子训练过的、冷冰冰的劲儿!做完这些,周曼连看都没再看我妈一眼,就跟她溜进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门轻轻带上了。

画面上,只剩我妈一个背影。她又用力按了按头,身子微微晃了一下。

画面跳了跳,时间戳变成【2020-10-15 14:21:49】

周曼的身影又出现在门口。这次,她脸上堆着那种恰到好处的、假惺惺的担心,手里端着杯水,声音透过滋啦的电流声传过来,有点变形:“清棠?看你脸色不太好,喝点水?是不是颜料味儿太冲了?”

我妈转过身,脸白得吓人,勉强挤出个笑,接过水杯:“……是有点……头晕……这钴蓝的味道……好像……不太对劲……”

周曼那个笑,在失真跳动的画面里,显得又假又毒!

视频到这儿,猛地一黑,没了。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视频通话断了。

病房里死一样的静。只有氧气面罩里我自己的呼吸声,又急又重,像拉风箱。

右胳膊那钻心的疼,好像突然感觉不到了。肚子里那点微弱的存在感,也感觉不到了。脑子里嗡嗡的,像有一万只马蜂在飞。刚才屏幕上那些跳动的、破碎的画面,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反复地烫在我眼珠子上。

周曼……

那个影子……

那个换颜料的动作……

那个假惺惺的笑……

那句“钴蓝的味道……好像不太对劲”……

“呃啊——!!!!”

一股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东西猛地从喉咙深处冲出来!不是哭,不是喊,是一声撕心裂肺的、从五脏六腑里硬生生扯出来的嚎叫!我整个人像被电打了一样,猛地从病床上弹起来,又重重摔回去!左手死死攥着手机,指关节捏得嘎嘣作响,指甲深深掐进塑料壳里,几乎要把它捏碎!那只缠满纱布的右臂,因为剧烈的动作,纱布瞬间洇开一大片刺目的鲜红!

“周——曼——!!!” 我喉咙里全是血沫子,声音嘶哑得不成调,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子,混着血和恨,狠狠剐出来,“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护士惊恐地冲过来按住我:“疯了!你不要命了!手!你的手!”

我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感觉不到了。眼前血红一片,脑子里全是刚才定格的画面——我妈转身时那张惨白的脸,周曼口袋里露出的那管真正颜料的一角。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是唐果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只有三个字,带着血淋淋的寒气:

**【发他了】**。

我死死盯着那三个字,牙齿咬得咯咯响,尝到了嘴里浓重的铁锈味。陆沉舟,你看到了吗?你他妈看清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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