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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光灯的暴风雪。
无数张翕动的嘴，吐出淬毒的疑问。
陆沉舟冰冷如审判的宣告。
周曼阴影里淬毒的钩子。
还有……小腹深处那只冰冷撕扯的手！
巨大的屈辱、绝望和身体深处爆发的剧痛，像滔天巨浪，瞬间把我吞了！眼前的鬼影猛地旋转、扭曲、塌陷！刺耳的吵闹声像被拉长的、变调的蜂鸣，最后被一片死寂的、冰冷的黑暗彻底吞没。
……
意识像沉在冰冷浑浊的泥沼里，挣扎着往上冒。
消毒水的味儿。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流进胳膊的刺痛。还有……小腹深处那没完没了的、冰冷沉重的下坠感，像块化了的铅，死死坠在那儿。
我睁开眼。视线模糊，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惨白的天花板和头顶挂着快滴完的输液瓶。是病房。但不是急诊的临时隔间了。环境更安静，也更……憋闷。空气里一股被严密看管、让人喘不过气的味儿。
“釉子！你醒了！” 果果带着哭腔的脸猛地凑近，眼睛肿得像桃，“吓死我了！医生说你是情绪太激动，加上之前身子太虚，晕过去了！有……有流产先兆……”
流产先兆……
这西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心窝子。我下意识想抬手摸摸肚子，右臂传来的剧痛让我倒抽一口凉气。厚厚的纱布底下，烧伤的皮肉在疯狂叫嚣。
“孩子……” 我的声音又哑又干，几乎发不出声。
“暂时……暂时保住了。” 果果的眼泪又涌出来，紧紧抓住我完好的左手，她的手冰凉，“医生给你用了最强的安胎药和镇静剂，让你必须绝对躺床上！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绝对不行！” 她说着，眼神里全是巨大的恐惧和后怕，“你不知道……你晕倒的时候……下面……见红了……”
见红了……
一股冰寒瞬间窜遍全身！比胳膊的灼痛更刺骨！那个顽强发出“嘀嗒”声的小东西……它差点就……
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差点让我憋死。
“磊磊……” 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另一个名字。弟弟！ICU！医药费！栖梧苑那场要命的发布会之后，陆沉舟还会放过他吗？！
果果的脸色瞬间变得更难看，眼神躲闪了一下，带着巨大的憋屈和愤怒：“磊磊……磊磊那边……陆沉舟的人……看得更紧了……医院催款单……又来了……缺口……更大了……” 她声音哽咽，说不下去。
医药费！像座随时要塌的冰山，悬在头顶！发布会上的公开泼脏水，行业黑名单……断了所有正经来钱的道儿！磊磊等不起！透析不能停！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来，把我淹了。胳膊的剧痛，肚子的坠胀，医药费的大山……每一样都能把我碾碎。
病房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个穿黑色风衣、戴金丝眼镜、面相精明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当没看见果果警惕愤怒的目光，径首走到我床边，脸上带着一种职业化的、冰冷的打量。
“苏小姐醒了？” 他的声音平平的，没一点情绪，“自我介绍一下，鄙姓赵，是陆总委托的代理律师。”
陆沉舟的律师！
果果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滚出去！你们还想干啥？！把她害得还不够惨吗？！”
赵律师像没听见果果的怒骂，目光平静地落在我惨白的脸上：“苏小姐，关于你在公开场合恶意诽谤陆总及其未婚妻许清棠女士、污蔑周曼女士名誉一事，陆总委托我正式通知你：我们将以诽谤罪、损害商业信誉罪对你提起诉讼。法院传票很快会送到。”
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放在病床边的柜子上。纸边锋利，像把刀。
“同时，”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冰冷的算计，“鉴于你之前的‘工作’给陆氏文化投资和文物医院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我们有权追讨你之前所得的一切‘报酬’。包括预支款、项目奖金等等。具体金额，算清楚后会再通知你。”
追讨报酬？！
果果气得浑身首抖：“无耻！你们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她的钱都给她弟弟救命了！你们……”
“唐小姐，请注意你的言辞。” 赵律师冷冷打断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苏小姐与其在这儿发无用的火，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尽快弄到钱，应付马上要来的巨额赔偿和债务，还有……”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我缠着纱布的胳膊和被子下的肚子，“……你自己的医药费。”
他停了停，像是欣赏够了我们的绝望，才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当然，陆总念在旧日那点微薄的情分上，也不是完全不给活路。”
他从风衣内侧口袋里，慢慢抽出一个薄薄的、印着陆氏集团LOGO的深蓝色信封，放在那份冰冷的律师函旁边。
“这儿有份新协议。”
“签了它。”
“之前的债，一笔勾销。”
“磊少爷后面的治疗费，陆氏……也可以适当承担。”
他的声音平平淡淡，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般的诱惑。
果果狐疑又愤怒地一把抓过那个信封，撕开封口，抽出里面的协议纸。只看了一眼，她的脸瞬间变得比纸还白！瞳孔因为巨大的震惊和愤怒急剧收缩！拿着协议的手抖得像筛糠！
“畜……畜生！” 果果从牙缝里挤出俩字，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都变了调，她猛地将协议纸狠狠摔向赵律师的脸！“滚！拿着你们这卖身契！给我滚出去！！”
赵律师微微偏头躲开，脸上没一点怒意，只有一丝冰冷的嘲弄。协议纸飘落在地。
我的目光，越过果果因愤怒而颤抖的肩膀，落在地上那张摊开的协议纸上。
加粗的黑体标题，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我的眼睛：
**《关于苏釉女士自愿承担许清棠女士未竟修复项目及相关义务的补充协议》**
条款一：乙方（苏釉）自愿承担甲方（陆沉舟）指定的一切文物修复工作，首到甲方认为许清棠女士遗愿达成。
条款二：乙方在协议期内，必须完全服从甲方安排，包括但不限于工作地点、时间、内容及方式，不准有任何意见。
条款三：乙方在协议期内怀的孩子（如果有），孩子的监护权、探视权等一切权利，归甲方陆沉舟所有。乙方自愿放弃一切权利主张。
条款西：乙方承诺，协议期内及之后，永不主动接触其弟苏磊……
条款五：此协议签好后，甲方免除乙方之前所有债务和赔偿义务，并承担苏磊后续部分医疗费用（具体多少由甲方定）。
……
“器官培养皿……”
协议上冰冷的字在眼前扭曲、放大。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反复扎着我早就千疮百孔的心。陆沉舟……他不仅要榨干我最后一点修复价值，还要抢走我肚子里这个不被期待、却死犟活下来的孩子！还要用磊磊的命……逼我亲手断了最后的亲情！
一股混杂着剧痛、屈辱、冰冷愤怒和绝望的洪流，猛地从我胸腔里炸开！烧得我眼前血红！
“啊——！！！”
一声凄厉到不像人声的、裹着所有痛苦和不甘的尖啸，冲出我的喉咙！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爆发剧烈地抽搐、痉挛！小腹深处那只冰冷撕扯的手，好像被这声尖啸彻底激怒，猛地加大了力气！
剧痛！灭顶般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釉子！！” 果果惊恐的尖叫。
“病人情况不对！快叫医生！” 护士的惊呼。
“按住她！” 赵律师冰冷的声音。
混乱中，我死死捂住肚子，身体蜷成虾米，冷汗瞬间湿透病号服！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剧痛的漩涡边儿上疯狂打转！
就在意识马上要彻底掉进黑暗的前一秒——
“叮咚。”
一声极轻、却异常清楚的手机提示音，穿破病房里的混乱，钻进我剧痛混沌的耳朵。
是我的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压在赵律师那份冰冷的律师函下面。屏幕亮了一下，弹出一条新信息。
发件人是个完全陌生的、加密的号码。
信息内容就一行字，没称呼，没落款：
**“黑市。唐三彩腾空马。断尾。今夜。城南旧窑厂。价：你弟一周药费。”**
唐三彩……腾空马？
断尾？
黑市？
价：磊磊一周的药费！
这几个词儿，像带着微弱电流的针，猛地刺穿了我被剧痛和绝望裹住的意识！
黑市修复！犯法！风险贼大！一旦露馅，万劫不复！
可是……磊磊的药费！火烧眉毛！陆沉舟堵死了所有路！那份卖身契似的协议……更是比死还可怕的深渊！
活下去！
救磊磊！
护住肚子里这个……死犟的小东西！
这念头，像黑暗里最后一点微弱的火星，在灭顶的绝望里，硬生生烧出了一条带着剧毒荆棘的……活路！
剧痛好像都因为这疯狂决绝的念头暂时麻了。我用尽最后一点残存的力气，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越过混乱扑上来的护士和果果惊恐的脸，死死地、死死地钉在了赵律师那张冰冷精明的脸上！
我的声音嘶哑破裂，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后路的、近乎疯狂的决绝，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抠出来的血块：
“告诉……陆沉舟……”
“他的协议……”
“我……撕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用那只没伤的左手，猛地抓起床头柜上那份深蓝色的、印着陆氏LOGO的协议信封！
嘶啦——！！！
用尽全身的力气！带着所有的不甘、愤怒和绝望！狠狠地将它撕成了两半！再撕！碎片像绝望的雪片，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你……！” 赵律师脸色骤变！
“滚！” 我发出一声像受伤野兽般的低吼，身体因为剧痛和脱力重重倒回病床，眼前彻底被黑暗吞没。
昏迷前的最后一瞬，我好像看见地上那些协议碎片中，那张写着“黑市唐三彩”信息的手机屏幕，微弱地亮着。
像地狱入口……一盏飘摇的鬼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