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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李自学的交待，我这才恍然大悟。
赵海的怨气最后转移到茶几上，而李自学冒充快递小哥，把茶几送到了赵小湖家。
赵小湖厉声质问李自学：“你怎么知道我要买茶几的？你又是怎么冒充快递小哥的？”
李自学那张因恐惧和疲惫而灰败的脸上，竟然挤出了一种混杂着病态得意和扭曲委屈的神情。
“因为，我一首看着你，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他声音嘶哑，眼神黏糊糊地扫过赵小湖，随即又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避开。
“我知道你误会了。你以为我喜欢你，缠着你，是变态……谁喜欢你了？自作多情！我只是在转移邪门的东西。”
赵小湖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
“我得搞清楚你家……你家所有东西！你家里有多少椅子，几张桌子，什么牌子的水壶，冰箱是哪年买的……我都知道！”
我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如此被窥视，谁都受不了。
“后来我发现你在网上买东西，看到你买了那个茶几，跟之前用坏的那个，一模一样！这样，机会就来了！”
“所以……你就把自己家里那个有问题的茶几，冒充快递送来了？”我忍不住问道，心中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一阵恶寒。
不管是痴汉也好，还是倒霉蛋也好，他都在跟踪尾随赵小湖这么一个单身女。
“怎么可能这么巧有同款的茶几？”赵小湖也问道。
“巧？！这是我等了多久才等到的机会？！你们懂个屁！我早就开始准备转移了！我盯着你家！你家有什么家具坏了，或者你想买什么新的……我立刻就去找！去买一模一样的！同款！对！绝对的同款！买回来……换掉我家里原来那个！”
他眼中闪烁着疯狂又带着一丝“智慧”的光芒。
“我找到规律了，它不会因为破坏家具而消失，只会从一个家具转移到另外一个家具上，而且有点喜新厌旧。只要我换了新家具，那个冤魂，它就像……就像是闻着味儿一样，会附到新买来的家具上去！”
“那次你要换茶几！我只要把你订的新货半路拦下，把我家那个一模一样的茶几送给你！这不就，神不知鬼不觉送他回家了吗？！多么完美！”
“后来……后来我还偷偷进去过你家几次。就在你家门口用技术捅开你家的大门，想看看怎么样……”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后怕，“但每次刚进门就感觉阴风惨惨，好像有人盯着我！冰冷冷，湿漉漉的那种！那就是你哥在警告我！”
“不过……你应该没事儿……是吧？”他看着赵小湖，眼神里有种试探。
“什么意思？”赵小湖问道。
“那东西在你家，虽然也挪来挪去，但它好像没……没真的害你！像不像？家具的挪料挪去，像不像哥哥与妹妹之间的打闹？你看……我这是不是把你哥送到你身边，让你们兄妹重聚？？”
他试图挤出一点笑容，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他继续为自己这套理论添加更多的佐证，眼神飘忽不定。
不过，我略作琢磨，发现他说得好像没错。
“还有你老妈，那个猫脸老太太……”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它没来找过你麻烦吧？为啥？因为你哥赵海，替你挡了！所以只找赵洋！所以，我算是做好事了吧？”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急切的寻求认同。
我渐渐认同他的说法了。
可是，我想到他家的墙上贴满了赵小湖的照片，而非家具的照片，顿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说你不喜欢赵小湖？那你家墙上到处都贴着她照片，是啥意思？”我问道。
李自学像是被踩中了痛脚，身体猛地一僵，眼神慌乱地西处乱飘。
“我只是观察她的精神状态，看看她哥有没有出现。”他的辩解苍白无力，语速急促，带着明显的回避。
我听出了其中的心虚。
短暂的沉默后，赵小湖深吸一口气，问出了另一个问题：“你爸陈老歪，他到底是不是人贩子？当年小雨被卖……有没有他的份儿？”
听到这个问题，李自学瞬间安静了下来。
之前的疯狂、委屈、辩解仿佛瞬间被抽干。
他低下头，玩弄着手指，良久才闷闷地开口，声音失去了所有的情绪：
“不知道。他在外面干的什么勾当，从来不会告诉我们娘俩。”
房间里只剩下他低沉、麻木的声音。
“不过，以前在老家，我倒是经常看见他半夜三更，和一些外乡人偷偷摸摸的。那些外乡人，看着就不像好人，贼眉鼠眼。不过，你己经找到了你侄女，恭喜恭喜。”
我去！
他这都知道！
赵小湖终究没再说，转身离去。
我们走出了那片城中村。
“姚远……”赵小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送我回家……我要……去看看那个茶几。”
那个承载着她大哥赵海魂魄的茶几。
车子再次驶入城区。
一路无话。
沉重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赵小湖一首偏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侧脸在光影明灭中显得格外脆弱。
回到她家。
客厅里一片死寂。
茶几，静静地立在客厅中央。
在惨白的月光下，它光滑的木质表面反射着冰冷的光泽，线条简洁流畅，看起来现代而……无辜。
但此刻，我和赵小湖都知道，在这看似无害的外表下，囚禁着一个怎样痛苦而不得安息的灵魂。
赵小湖慢慢走过去，脚步有些虚浮。
她没有开灯。
月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她蹲下身，伸出手，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抚摸着冰凉的茶几表面。
“大哥……”她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哽咽，“是你吗？”
没有回应。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
但就在赵小湖的指尖划过茶几边缘一处不易察觉的、微微凸起的木纹时。
“滴答……”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滴水声，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客厅里响起！
像一颗水珠，滴落在平静的水面。
我和赵小湖同时屏住了呼吸！
那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带着湖水的阴冷和潮湿！
紧接着，赵小湖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触电般缩回手，眼睛死死盯着茶几光滑的台面，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而骤然收缩！
“怎么了？”我急忙问。
赵小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指着茶几台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水……有水！刚才，刚才我摸到的地方，是湿的！冰凉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月光下，我凑近仔细看去。
在赵小湖手指刚才触碰的地方，那光滑的木质台面上，赫然凝聚着一小片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水渍！
晶莹，冰冷。
正缓缓地……渗入木头的纹理之中。
“滴答……”
又是一声。
仿佛来自遥远湖底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