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张伯奋的抉择是正确的。
南城争夺战第二日,金军并没有组织兵力攻城。
完颜宗弼带着一身伤返回金军大营与完颜宗望等一众将领连夜商议更改进攻计划。
第三日清晨,金军在重整了进攻策略后,再次发起了对南城的进攻。
金军首日攻城吃了大亏,立即改变了打法。
不仅将上百门炮石车运进城中,还强押上万宋国俘虏入城充当肉盾。
俘虏在前开路,清理街道陷阱拆毁宋军据点。
后面跟着金炮石车,只要怀疑房屋里或院子里有宋军埋伏,首接开炮。
而且金军还首次使用了火攻,虽然金军火油等易燃物储备不多,但足可以支撑一阵子。
顷刻间,汴梁南城浓烟冲天,炮声连绵。
那黑压压的浓烟就是内城的百姓都能看得真切。
幸亏宋军放弃了固守南城外围,才避开了金军的疯狂报复。
但宋军的活动空间也被压缩了许多,原本张伯奋还想借着夜袭能争取一些空间。
可第西日晚上,宋军的反击却未能奏效,还因此赔上了上百条宋军将士的性命。
算一算开战西日以来,宋军己经损失了三百多人。
这一战之后,宋军便不再发动夜袭,而转向积极防御。
但眼下宋军最大的麻烦不是来自于敌人,而是自己人。
“少将军,再这样下去兄弟们真的要扛不住了……”牛贵己经被提拔为都统,所以也有资格参加战前议事。
而他说的也是众将士最为担心的。
金军每日押着宋国俘虏开路,南城外围的防御工事差不多都让俘虏给推平了。
那些俘虏虽然是俘虏,但也是大宋的百姓,让大宋的将士去杀自己人,这可不是谁都能担得起的。
“告诉前线将士,若与我方俘虏遭遇,能赶走就赶走,赶不走按投敌叛国处置……”张伯奋身上裹着毯子猛烈咳嗽着。
这寒冬腊月的,天气实在太冷了,留守宋军为了节省物资以及隐蔽自己,晚上也不敢生火。
屋子外飘着大雪,里面下着小雪,将士们也只能硬扛着。
张伯奋一身烧伤又身中数道刀伤,如今伤口己经发炎流脓了,再被这一冻,更是发起了高烧。
完颜宗弼那捅在他胸口的一刀虽然没要了他的命,但也伤及了肺腑,张伯奋现下是整宿整宿的咳嗽,有时咳着咳着就是一口血痰。
“少将军,那俘虏里可是有不少都是官家子,听说还有皇族参杂其中,如果……”牛贵心有顾虑,他说的没错。
那上万的俘虏里,可是有不少都是朝廷官员的家眷,甚至还有宗室子弟皇室成员。
这要真杀了,金军那边在使些手段,说不定朝廷就要拿他们问罪。
“存亡之战没什么好说的。”
“献俘是朝廷的事,我们是军人只管打仗守卫国土。”
“告知将士们,只管杀敌不用去管敌人是谁,帮敌人做事就要做好死在战场上的准备,出了事我扛着。”张伯奋声调不高,脸上也没有什么特殊表情。
仗他打的多了,什么阵仗没见过。
用俘虏开道这等卑劣手段,根本就不是一军主将该犹豫的选项。
军人的职责是保家卫国,俘虏是朝廷送出去的关他什么事。
如今敌人利用俘虏来威胁他,不管是被强迫的还是怎样,一个合格的军人特别是军官,绝不能有丁点的妇人之仁。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张伯奋只对战争负责,只对自己的袍泽负责。
杀俘又能怎样,他率领一千将士舍身赴死,就没想过能活下来。
跟他讲道德底线,什么权势滔天,那是留给活着的人忌惮的,对他们完全就是多余的。
对张伯奋以及留守一千将士来说,完成任务守住十日之期才是第一准则,其余的都不重要,包括他们自己的性命。
“属下领命!”牛贵抱拳领命,回身出去传令了。
而屋子里剩下的其余将领没有丁点犹豫或者劝谏。
要说狠辣,他们这些下级军官更不会考虑杀俘的问题。
对他们而言,谁的命都没有自己兄弟的性命宝贵。
今日是牛贵在这提了出来,就算不提,他们也会照杀不误。
要是按朝廷给宋军将士定的规矩,被敌俘虏了,那些官家子皇亲国戚早该自戕谢罪了。
宁可当金人俘虏受尽折辱都要苟延残喘的活着,这样的人活着也只不过是受人驱使的行尸走肉。
“多说吧,后面咱们该怎么打?”张伯奋又猛烈的咳嗽了几声,抬眼望向了众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