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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稠，星耀基地的训练室灯光渐次熄灭，
只余下走廊尽头那间小会议室还透着一方光亮。
秦雪斜倚在真皮转椅里，
指尖夹着的女士香烟升起一缕淡蓝的烟雾，模糊了她精致的眉眼。
屏幕上，是公关部提交的“PR首胜舆情报告”，
满屏的“盖伦”、“凡神”、“女武神崛起”……数据漂亮得无可挑剔。
可她的目光却穿透屏幕，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
带着一丝罕见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深究的疲惫。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由远及近，停在会议室门口。
苏雨晴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杯还氤氲着热气的牛奶。
她没穿睡衣，依旧是那身素净的棉质长裙，
洗得发白，像她此刻没什么血色的脸。
走廊的光线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左手无名指上空空荡荡，那道戒痕在昏暗光线下反而显得更加刺眼。
她看着秦雪，眼神很静，没有质问，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洞悉后的疲惫和一丝……残留的、属于旧日闺蜜的复杂。
“吵到你了？”
秦雪掐灭烟头，声音带着夜色的微哑，少了平日刻意的慵懒。
她没起身，只是抬了抬下巴，
示意苏雨晴进来，目光掠过那杯牛奶，眼神微动。
苏雨晴轻轻带上门，将牛奶放在秦雪面前的会议桌上。
温热的奶香在冰冷的会议室里弥漫开来。
她没有坐，只是站在桌边，目光落在秦雪手边那份烫金的“公关预案”上。
“烛光晚餐，”
苏雨晴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什么，
“菲菲的告白，我的戒指……还有默姐……”
她顿了顿，那个名字似乎带着千钧重量，
“是你计划好的，对吗？
就像当初合租时，你总能‘恰好’化解我和菲菲因为抢洗手间的小矛盾，
或者‘无意’间让陈默发现隔壁邻居的猫吵得她睡不好觉，
然后我们仨一起去‘理论’。”
她抬起头，首视着秦雪那双在烟雾后显得格外深邃的丹凤眼：
“雪姐，你总喜欢当那个掌控局面的人。
用你的方式，把我们‘推’到该在的位置上。
这一次，你又想推我们到哪里去？”
空气凝固了。
秦雪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她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着光滑的桌面，
第一次在苏雨晴面前显露出一丝被看穿后的僵硬。
旧日合租的点点滴滴，那些被刻意营造的“巧合”和“化解”，
此刻被苏雨晴用如此平静的语气点破，比任何指责都更具穿透力。
“雨晴……”
秦雪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涩然，“你觉得我在害你们？”
“不。”
苏雨晴轻轻摇头，眼神里是深切的悲悯，
“雪姐，我比谁都清楚，你比任何人都希望我们好，希望PR好。
你只是……太习惯掌控了，也太害怕失控。”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枚无形的戒痕上，
“就像我，习惯用那枚戒指把自己锁在过去。
而菲菲，习惯用她的热情掩盖不安。
默姐，习惯用她的坚硬包裹脆弱。
你呢，雪姐？你习惯用你的‘安排’，来掩盖什么？”
秦雪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红唇紧抿成一条线。
苏雨晴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她层层包裹的伪装，
触及了那个连她自己都刻意回避的核心——对失控的恐惧。
对江小凡这个突然闯入、打乱了她所有“安排”的变量的恐惧。
对这几个被她视为妹妹、如今却可能因感情而分崩离析的闺蜜的未来的恐惧。
“菲菲的心思，我懂。
她看着小凡的眼神，藏不住。”
苏雨晴的声音更低，带着一丝痛楚的沙哑，
“我的过去，你也知道。默姐的付出，你比谁都清楚。
你把我们聚在那张桌子前，把伤疤撕开，不是想看我们痛苦。
你是想逼我们看清，逼他选择，对吗？
用最激烈的方式，把脓疮挤破，
哪怕过程鲜血淋漓，也好过它在暗处腐烂，最终毁掉所有人，毁掉PR。”
秦雪没有说话，只是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苏雨晴的解读，精准得让她心惊，也让她无处遁形。
“可是雪姐，”
苏雨晴向前一步，双手撑在冰冷的会议桌上，
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穿透灵魂的利剑，
“感情不是你的商业并购案，不是用数据和预案就能摆平的。
人，也不是棋子。
尤其是……对你来说，曾经朝夕相处的‘妹妹们’。”
“妹妹”两个字，像重锤敲在秦雪心上。
她猛地抬眼，撞进苏雨晴那双清澈见底、此刻却盛满复杂情绪的眼眸里。
那里面有失望，有心痛，
但更深处的，是割舍不断的旧日情谊和对她这份“越界”安排的深深忧虑。
“我累了，雪姐。”
苏雨晴首起身，疲惫如同实质般笼罩着她，
“戒指摘了，过去说了，伤口露出来了。
很疼，但……也像你说的，或许该让它见见光了。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打好比赛，和她们一起。”
她的目光扫过那份烫金的预案，语气带着一丝决绝的疏离，
“至于其他的，无论是你的‘安排’，还是他的‘选择’……都等打完EDG再说吧。
如果PR倒在EDG面前，现在谈任何东西，都是笑话。”
她说完，不再看秦雪瞬间苍白的脸，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声音轻得像叹息：
“牛奶趁热喝吧。加了半勺蜂蜜，你胃不好，晚上喝纯奶容易泛酸。”
——这是合租时，只有她们几个才知道的习惯。
二楼，陈默的房间。
窗帘紧闭，隔绝了所有光线。
只有电脑屏幕幽幽的冷光，映着她毫无表情的侧脸。
左手腕缠着厚厚的肌效贴，旁边的【黑玉断续膏】只剩一个空瘪的铝管。
屏幕上不是EDG的分析报告，也不是训练赛录像。
是一个极其冷门的、需要极高APM（每分钟操作次数）和精准走位的单机节奏游戏。
炫目的光点如同暴雨般砸落，陈默的手指在键盘和鼠标上疯狂舞动，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每一次精准的敲击都伴随着手腕传来尖锐的刺痛，额角的冷汗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滴在键盘上。
她在自虐。
用肉体上尖锐的疼痛，去压制、去麻痹心底那片被彻底撕裂、暴露在烛光下的荒芜。
夜枭的身份被揭穿，那份她赖以支撑自己、隐藏脆弱的“价值”被赤裸裸地摊开，
连同她对江小凡那份连自己都未曾厘清、却被秦雪无情点破的失望与怨怼，
都化作了此刻键盘上近乎疯狂的敲击。
“咔哒！”一个极其微小的失误。
屏幕瞬间被刺目的“Game Over”红光淹没。
陈默猛地停下动作，身体因为剧烈的喘息而微微颤抖。
手腕的剧痛和精神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颓然地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黑暗中，是江小凡在烛光下震惊茫然的脸，
是苏雨晴褪下戒指时空洞的眼神，
是林菲菲滚烫的泪水，
是秦雪那掌控一切、令人窒息的微笑……
还有……那个遥远而纯粹的，关于S赛金色雨下的梦想。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地冲破紧闭的眼睑，
重重砸在她死死攥紧的、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的手背上。
江小凡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黑暗中，天花板仿佛变成了巨大的投影幕。
苏雨晴空荡的无名指和那句“不配拥有新的开始”；
陈默摔碎眼镜时眼中刻骨的失望和那句“都交给你了”；
林菲菲塞给他饮料时指尖的微颤和欲言又止的委屈；
秦雪放下文件时那复杂难辨的眼神和那句“别让场外的破事影响了战场”；
还有苏雨晴最后那句“赢下EDG，才是唯一重要的事”……
无数画面、声音、情绪碎片在脑海中疯狂冲撞、撕扯。
疲惫感如同千钧巨石压在身上，可精神却异常亢奋，像绷紧到极限的弓弦。
他翻了个身，枕边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林菲菲的淡淡果香——
那是她塞饮料时靠近留下的。
这气息像一根细小的羽毛，轻轻搔动着心底最深处那片被责任和愧疚强行冰封的柔软角落。
他烦躁地用被子蒙住头，却无法隔绝。
感情是深不见底的泥潭，每一步都深陷，每一次挣扎都溅起更污浊的泥泞。
而EDG，是前方必须翻越的、高耸入云的铁壁。
他该抓住什么？又能抓住什么？
黑暗中，他猛地坐起身，摸索着打开床头灯。
昏黄的光线下，他摊开自己的手掌，指腹因为长期操作鼠标键盘带着薄茧。
这双手，能敲出最精妙的连招，能指挥千军万马，却似乎……
怎么也握不住那几缕交织缠绕、带着伤痕的温度。
他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
窗外，城市沉睡，灯火阑珊。
他需要绝对的冷静，需要将所有纷乱如麻的情感暂时剥离，
将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意志，都灌注到即将到来的、与EDG的生死之战中。
只有胜利的金色，才能暂时掩盖这满目疮痍的灰暗，
才能给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一个喘息和……重新选择的可能。
他深吸一口冰凉的夜气，眼神在黑暗中，重新变得如磐石般冷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