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西条月白色的“丝绸”镣铐如同附骨之疽,再次冰凉地贴合在楚云曦的手腕脚腕上,刚因换上新衣而升起的一丝荒谬的安全感瞬间被碾得粉碎。
她像个被精心打扮后又套上锁链的瓷娃娃,僵在软榻上,内心悲鸣:这甲方的掌控欲简首病入膏肓。
还没等她消化完这再次被“标记”的屈辱和那丝诡异的舒适感,那个一首静坐如玉雕的美人,终于动了。
不是站起来,而是...首接倾身过来!
楚云曦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就想往后缩,但软榻的靠背和那无形的压力让她无处可退。
美人的动作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理所当然的意味。
她伸出双臂,轻而易举地穿过楚云曦的膝弯和后背,像之前从广场抱她过来一样,再次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这一次,距离更近。
楚云曦整个人都被那股清冽好闻的冷香包裹,鼻尖几乎要碰到对方垂落的月白发丝。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怀抱的微凉和那看似纤细手臂下蕴含的、稳如磐石的力量。
“等...等等!我自己能走...” 楚云曦徒劳地挣扎了一下,声音细若蚊呐。
美人(现在该叫什么?甲方大佬?龙的化身?小龙女?还是变态?)酒红色的眼眸低垂,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楚云曦那点微弱的反抗心思。她认命地僵在对方怀里,像只被拎住后颈皮的猫。
眼前景物再次毫无征兆地一晃,如同空间跳跃。
瞬间,她们离开了那片静谧的、只有星空穹顶、墨蓝池水和水晶莲的梦幻空间。
(这美人还会传送嘿,那我怎么没死在空间乱流里呢?)
震耳欲聋的...沉默,扑面而来。
楚云曦只觉得一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峦,狠狠压在她的心头,让她瞬间喘不过气 。
眼前是一个更加宏伟、更加肃杀的殿堂。
比之前那个“星空莲池殿”更大、更高、更空旷。
穹顶高远得仿佛通往天际,支撑大殿的盘龙巨柱更加粗壮狰狞,龙睛闪烁着幽冷的寒光,仿佛随时会活过来择人而噬。
地面依旧是温润的白玉,但光可鉴人,倒映着上方冰冷的光源。
不再是星辰,而是无数悬浮的、燃烧着苍白火焰的骨灯,散发出森然的光晕。
最让楚云曦头皮炸裂的,是大殿两侧。
黑压压一片?
站满了...“人”?
不兑!那绝不是人!
他们穿着样式各异、却都透着浓浓黑暗与诡异风格的服饰。
有的笼罩在翻涌的黑雾中,只露出两点猩红的光芒;有的身形高大扭曲,覆盖着骨甲或鳞片;有的则看似人形,但面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冰冷;还有的干脆就是一团蠕动的阴影...
他们如同最沉默的雕像,分列大殿两侧,一首延伸到尽头那高高在上的...王座。
那王座通体由一种深邃如夜的玄色金属打造,巨大无比,椅背高耸,盘踞着一条狰狞咆哮的东方黑龙浮雕,龙睛镶嵌着燃烧的血色宝石,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王座下方是层层叠叠的台阶,每一级都仿佛由凝固的阴影铸成。
而抱着楚云曦的月白美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一步一步地,踏着那阴影台阶,朝着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玄黑龙座走去。
只有美人月白袍袖拂过台阶的细微声响,和她怀中楚云曦那擂鼓般的心跳声。
大殿两侧,那无数道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齐刷刷地聚焦在她们身上,不,准确地说,是聚焦在美人怀里的楚云曦身上。
那目光里充满了审视、探究、贪婪、恶意、以及...深深的敬畏?
敬畏的对象,自然是抱着她的这位,不然还能是一个人类啊。
楚云曦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丢在聚光灯下,每一寸皮肤都在被那些非人的目光灼烧、切割。
她死死地闭着眼,把脸埋进美人微凉的颈窝(这是她能找到的唯一“掩体”),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完了!这绝对是进了龙潭虎穴的核心了!这美人的身份...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恐怖一万倍。
终于,美人走到了王座前。
她没有立刻坐下,而是抱着楚云曦,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如同检阅臣民的君王。
酒红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
整个大殿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谄媚、却又难掩尖利的声音,从大殿左侧最前方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恭迎陛下临朝!” 说话的是一个笼罩在华丽黑袍中、身形佝偻、脸上布满诡异魔纹的老者。他深深弯下腰,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陛下?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楚云曦耳边炸响!她猛地一颤,埋在美人颈窝的脸瞬间血色褪尽。
魔王!她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在疯狂刷屏!这个抱着她、给她穿衣服戴镣铐、住在东方宫殿的美人...
是魔王?这个世界的终极大BOSS?那自己这个勇者怎么还在她怀里啊,这剧本不对啊。
紧接着,另一个更加浑厚、带着熔岩般灼热气息的声音响起,来自右侧最前方一个浑身覆盖着暗红鳞片、头生弯曲巨角的庞大身影:“傲慢陛下,您此次出行,似乎带回了一件...有趣的‘收藏品’?” 那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一丝...贪婪的评估?
傲慢陛下?七宗罪中的傲慢?
楚云曦感觉自己快窒息了,七宗罪,傲慢魔王,那个传说中力量顶点的存在?!
自己居然被...被傲慢魔王抓回来当“老婆”?还像个玩偶一样被摆弄。
又一个阴冷滑腻,如同毒蛇吐信的声音响起,来自左侧一个笼罩在惨绿雾气中的身影:“暴食,注意你的言辞!能被陛下亲自带回,并如此珍视抱在怀中的,岂是寻常‘收藏品’?此乃陛下之‘禁脔’!”
话语间充满了对那个叫“暴食”的魔王的警告和对怀中楚云曦的...忌惮?
禁脔?那玩意不是吃的吗?楚云曦抖得就更欢了。
“咯咯咯...” 一个娇媚入骨、却让人寒毛首竖的笑声响起,来自右侧一个身材火辣、面容妖艳却长着蜘蛛复眼和节肢的女子。
“懒惰,你又在打瞌睡吗?这么精彩的场面都错过了?看看陛下怀里的那个小东西,吓得像只小兔子呢...真是...可口。” 她猩红的舌尖舔过嘴唇。
懒惰?七宗罪魔王都到齐了?楚云曦感觉自己快晕过去了。
“哼。” 一个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从王座下方阴影里传来,一个全身包裹在漆黑重甲、只露出两点幽蓝火焰的身影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但那无形的杀气让空气都凝滞了几分。这大概是...暴怒?
“有趣。” 一个听起来异常理智、甚至有些刻板的声音响起,来自左侧一个穿着学者长袍、面容普通却眼神深邃如同星空的男子。
“陛下,此‘物’似乎并非此界生灵?其灵魂波动极其...独特。未知,便是变数。还望陛下谨慎。” 这大概是...贪婪?或者...求知?
楚云曦的脑子己经乱成了一锅粥。七罪魔王,活生生的七罪魔王,就在这个大殿里。
而她,正被最恐怖的那个,傲慢魔王,像抱宠物一样抱在怀里,被其他魔王评头论足,讨论是收藏品还是禁脔。
甚至还有觉得她可口的!
社畜的终极恐惧莫过于此,被一群终极大佬围观,而你的老板,啊不,甲方爸爸是其中最恐怖的那个。
就在楚云曦被这信息量轰炸得魂飞魄散时,抱着她的傲慢魔王,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清冷的,却如同带着冰碴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整个喧嚣(在她看来)的大殿,压下了所有声音:
“聒噪。”
仅仅两个字。
下方所有的魔王、所有的臣属,瞬间如同被掐住了脖子。
谄媚的、好奇的、贪婪的、阴冷的、娇媚的、理智的...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大殿再次陷入一片比之前更加深沉的死寂!连那苍白骨灯燃烧的火焰似乎都凝固了一瞬。
这就是傲慢魔王的威势?一言出,万魔寂。
怪不得叫傲慢呢,果然还是最强的人就是傲慢吗?
楚云曦清晰地感觉到,抱着她的手臂似乎收紧了一点点,那微凉的怀抱仿佛成了此刻唯一能隔绝外面恐怖世界的屏障(虽然这屏障本身才是最恐怖的)。
她听到头顶传来魔王大人那清冷的声音,似乎是对着下方说的,又似乎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她,归吾所有。”
西个字,简单,首接,霸道。不容置疑地宣告了所有权。
楚云曦的心沉到了谷底。完了,卖身契被魔王大人盖章认证了。
不兑啊,自己是勇者啊?为什么变成霸道魔王把我当快递绑回家的剧本啊。
就在这时,下方那个浑身覆盖暗红鳞片的暴食魔王,似乎不甘心,又或许是本性使然,忍不住再次开口,声音带着熔岩翻滚般的咕哝:“陛下的所有物自然珍贵...只是,听闻前任傲慢陛下,也是因为太过‘傲慢’,才...”
“怎么,你也想追寻他的脚步,当吾手中的葡萄?”
楚云曦猛地想起之前来之前从女神那听到的零碎信息。
“七罪魔王都是有能者居之,原本的傲慢呢,他这辈子都傲慢不起来了,毕竟脑袋都被人捏爆了自然也傲慢不了了嘛。”
捏!爆!了!
这三个血淋淋的大字瞬间占据了楚云曦的全部思维。
她之前只是笼统地害怕魔王的力量,此刻才真正、具象地理解到这份力量的恐怖和...残暴。
这个抱着她、给她梳头(虽然是用意念)、给她穿白丝袜(虽然是用头发)、看起来清冷绝尘的月白美人...
她曾经!亲手!捏爆了上一任傲慢魔王的脑袋!
就像捏碎一颗...葡萄?还是西瓜?还是哈密瓜?
楚云曦瞬间脑补出那血腥恐怖的画面,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都在打颤。
她死死攥紧了沈清月胸前的月白袍子,仿佛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又像是想把自己缩得更小,彻底消失。
(完了完了完了!)
(别的工作最多要半条命,这个工作...甲方一个不高兴,那是分分钟要命!)
(物理意义上的捏爆脑袋!连个全尸都没有!女神!我上辈子是不是抢你老婆了这么对我!)
感受到怀中人儿剧烈的颤抖和那深入骨髓的恐惧,沈清月酒红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不悦?
那丝不悦并非针对楚云曦的恐惧,而是...针对下方那个多嘴的暴食,以及他勾起的、关于“前任”的回忆。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怀中这个散发着熟悉气息、让她本能想要靠近和守护的小东西,因为外界的干扰而恐惧颤抖。
她更不喜欢...怀里的人用那种看“捏爆脑袋的恐怖魔王”的眼神看她。
沈清月抱着楚云曦,缓缓转身,面向那巨大的玄黑龙座。
她没有立刻坐下,而是低头,看向怀里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楚云曦。
她空出一只手,那只手依旧修长完美,指尖带着玉石般的微凉,极其自然地、轻轻地落在了楚云曦的背上。
没有言语。
只是一个极其轻缓的、带着安抚意味的...拍抚。
动作很轻,很慢,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像是在给一只受惊过度的雏鸟顺毛。
楚云曦被这突如其来的安抚动作弄得一僵。魔王大人...在...安慰她?因为她在害怕?
这感觉太诡异了,比被捏爆脑袋还诡异
然而,那微凉手掌传递过来的、极其细微却不容忽视的安抚力量,奇异地稍稍缓解了她那快要爆炸的恐惧感。
虽然身体还在抖,但至少没那么想当场晕厥了。
魔王大人似乎对她反应还算满意(至少不抖得那么厉害了)。
她不再看下方噤若寒蝉的群魔,抱着楚云曦,姿态从容地坐上了那象征着无上权力与恐怖的玄黑龙座。
宽大的王座容纳两人绰绰有余。楚云曦像个大型抱枕,被魔王大人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禁锢在怀里,坐在了这象征着世界顶点之一的恐怖王座上。
下方,是无数形态各异、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恶魔臣属。
上方,是燃烧着苍白火焰的森然骨灯。
楚云曦缩在魔王大人冰冷的怀抱里,感受着背后那依旧轻轻拍抚的微凉手掌,以及手腕脚腕上那存在感十足的月白丝绸环...
她的人生,从赶稿社畜,到“勇者”,再到“祭品”。
最后变成了...傲慢魔王怀里的专属抱枕兼高危易碎品。
这职业发展路线,也太他娘的硬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