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初八,策堂启用。
这是大靖朝政权最核心的议政之地,由六部尚书、御史中丞、内阁首辅、摄政王与“御前正使”共议国策。
而谢锦言——作为史上第一位女性策臣,首次踏入这道金阶石门之中。
她穿一袭深墨策袍,青玉腰印于侧,步履不疾不徐,目光沉定如初。
一入殿,满堂寂静。
兵部尚书周仞微一点头,而礼部、吏部两位年长官员则皱眉不语,内阁首辅许清言捻须低笑:
“谢大人果然气度非凡,只是不知策论之才,是否也能‘超规越轨’?”
谢锦言不动声色:“若我提的策,能救大靖百姓一分,纵是越一尺又何妨?”
许清言目中划过一丝冷意。
她知道,第一战,己开始。
今日议题,是南越叛乱。
南越藩镇数月来调兵遣将,疑有异动,兵部建议调驻边军先行压制,而礼部主张先行和谈,避免战火。
谢锦言坐于策位末席,翻阅三日前边军急报与边关粮草清册,沉吟良久,开口:
“南越之乱非一日之因,若只调兵镇压,恐陷长战。”
“但若和谈,无实权者出使,亦徒劳。”
许清言冷笑一声:“谢大人素无兵事之识,此言何据?”
她从袖中取出一册残卷:“两月前,南越密使入京,曾被内卫截于宣西驿外,所携口信表明:其主贺昭云欲求‘盟婚’。”
“——贺昭云为南越次子,兵权在握。”
“若派一人,持皇命亲赴南越,假婚为名,实行军策,可探其实意,缓其锋刃。”
众人皆惊。
周仞沉声:“你说——派人假和亲?”
谢锦言点头:“正是。以三月内成婚为限,取边军调令三份,混入嫁妆之内,送抵南越内营。”
“若南越信誓且图联,大靖可引其兵回巢,乱于内斗。”
“若其起兵拒婚,亦暴其真意。此时我军再调兵,便可先声夺人。”
一语落,策堂内陷入短暂沉寂。
内阁首辅许清言却冷笑:
“谢大人策言虽巧,但用女子为饵,可是出自你本心?”
谢锦言抬眸看他,神色冷淡:
“若国之安稳需我一人赴南越,我便去。”
“但我言之策,非以女子献身为计,而是以智破敌,以谋试心。”
“所需的,不是一个侍妾,而是一个使臣。”
周仞一拍案:“此策可为!”
御史中丞沉声应道:“可入今日正案,报王府、过兵部。”
许清言面色铁青,却无法再言。
散堂后,摄政王独唤谢锦言入内厅。
他披一件墨金玄纹外袍,靠案而坐,桌前摊着她的奏策手稿。
“南越之策,你真愿自己去?”
她淡淡地笑了笑:“若无适合之人,我便是最适合的。”
“我入策堂,不是来立在你身边。”
“而是来以我一策,定天下一局。”
他看着她,眼中神色复杂,半晌低声道:
“我不想你去。”
“可你又偏要赢。”
那夜,靖安殿内,摄政王唤风笙,低声吩咐:
“暗调‘影十一’、‘雁南哨’三人,随锦言出使。”
“命他们——此行护她周全。”
“若她平安归京,孤封你们大靖三等卫勋。”
“若她……出事。”
“便灭南越。”
西月十二,皇敕亲批——御前正使谢锦言,持皇命出使南越,议联、探兵、观乱。
此命一出,朝野震动。
御前正使本为笔吏,今以使臣出行,史无前例。
而她,仍旧不慌不乱,亲自拟礼、定使程、校驿书,十日之内整顿完备。
出使前三夜,芜娘问她:“你会怕吗?”
她平静应道:“怕。”
“可若怕,就不该走到这一步。”
入夜,摄政王唤她至城门楼下,两人并肩而立,远望南城苍茫星火。
他低声道:
“谢锦言,你是天下唯一不怕孤的人。”
“你若出事,孤会疯。”
她却望着漫天星辰,轻声说:
“我不想让你疯。”
“所以,我会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