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如同钢针,狠狠扎在张浩滚烫的皮肤上。他单膝跪在泥泞中,消防斧深深插进地面,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灼热的血腥味,眼前的世界在暴雨和病毒的撕扯下剧烈晃动、扭曲。脖颈上的青黑色蛛网纹路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更加狰狞,如同活物般向心口蔓延。那冰蓝色的药剂构筑的堤坝,正在体内狂暴病毒的冲击下寸寸崩裂。
“张浩!”林悦儿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撕裂般的惊恐。她看到张浩猛地抬起头,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竟蒙上了一层浑浊的、非人的暗黄色!冰冷的在其中翻涌,几乎要吞噬最后一丝属于“张浩”的清明。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瞬间,洛洛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到变调的狂吠!它不顾一切地挣脱阿杰的怀抱,瘸着腿,疯了一般扑向气象站那扇锈迹斑斑的铁丝网大门方向!
几乎与洛洛的狂吠同时!
“咻——轰!!!”
一声沉闷的爆炸巨响从气象站主楼侧后方传来!火光在暴雨中一闪而逝,伴随着砖石崩塌的轰鸣!紧接着,一阵比普通丧尸更加尖锐、充满痛苦与狂暴的嘶鸣声,如同地狱的号角,撕裂了雨夜的死寂!那声音……来自地下!
“是那些东西!它们冲出来了!”阿杰面无人色,指向主楼后方腾起的烟尘和火光。只见数个扭曲的、覆盖着黑色角质、动作迅捷如鬼魅的身影,正从爆炸造成的缺口处疯狂涌出!它们的肢体细长畸形,躯干中央裂开的巨口喷吐着粘液和嘶吼,正是实验室里遭遇过的变异体!而它们的目标,显然是被爆炸和活人气息吸引!
气象站屋顶和窗户后的“磐石”士兵瞬间乱了阵脚!他们显然没料到地下还藏着如此恐怖的怪物!密集的枪声骤然响起,子弹疯狂扫向那些扑来的变异体,暂时压制住了它们的攻势,但也将张浩他们完全暴露在交叉火力之下!
“机会!”林悦儿眼中爆发出绝境中的狠厉光芒。她不再犹豫!趁着士兵注意力被变异体吸引的刹那,她如同母豹般扑向跪在泥泞中的张浩。雨水和泥浆糊住了视线,她不顾一切地摸索着,从贴身医疗包里掏出那支仅存的、闪烁着致命诱惑的冰蓝色注射器!
“不…悦儿…风险太大…”张浩的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残留的意识让他想推开她。他体内的病毒正在狂欢,第二支药剂注入,可能不是压制,而是彻底引爆!
“闭嘴!”林悦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凶狠。她用手背狠狠抹去脸上的雨水和泪水,目光死死锁定张浩手臂上相对完好的三角肌区域。没有酒精消毒,没有时间犹豫!她猛地撕开张浩湿透的衣袖,将冰冷的针尖狠狠刺入肌肉,用尽全身力气将蓝色的液体推了进去!
“呃啊——!!!”
药剂入体的瞬间,张浩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向上弓起!一声痛苦到极致的、不似人声的咆哮从他喉咙深处炸开!他脖颈和手臂上的青黑色血管如同沸腾般疯狂凸起、蠕动!浑浊的黄色在他眼中与仅存的人类意志展开了最惨烈的拉锯!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毒虫在钻行、啃噬!
林悦儿死死抱住他剧烈抽搐的身体,任凭他的指甲在自己手臂上抓出血痕,任凭那非人的嘶吼冲击着她的耳膜。她的眼神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撑住!张浩!给我撑住!你说过要带小雨到气象站的!你说过的!”
也许是她的嘶喊,也许是洛洛不顾危险冲上来用力舔舐张浩冰冷手掌的触感,也许是刻入骨髓的军人意志,那沸腾的狂暴竟在某个临界点被强行遏制!张浩弓起的身体猛地僵住,眼中的浑浊黄色如同退潮般剧烈波动,最终被一股强行凝聚的、燃烧生命般的锐利所取代!虽然那锐利深处,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痛苦。
他一把推开林悦儿,动作快如鬼魅,在士兵们刚刚反应过来调转枪口的刹那,己经抓起地上的消防斧,如同炮弹般撞开了虚掩的铁丝网大门,冲进了气象站的前院!
“掩护他!”林悦儿嘶吼着,将吓呆了的小雨塞给阿杰,自己则抓起紫外线灯,紧随其后冲了进去!刺眼的白光如同利剑,扫向那些试图从侧面扑向张浩的零星丧尸和一只被枪声吸引过来的变异体!
张浩的目标异常明确——主楼入口旁边一根孤立的、顶部架设着老式卫星天线的水泥柱!陈教授给的坐标发射器就在他怀里!他如同在枪林弹雨中跳着死亡之舞,消防斧劈开挡路的障碍,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规避着呼啸的子弹。子弹擦过他的肩膀,带起一溜血花,他却恍若未觉。冰蓝药剂在体内疯狂燃烧,压榨着最后的生命力,给予他短暂超越极限的力量和速度,代价是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烧红的刀刃上。
屋顶的士兵首领显然看出了他的意图,眼中闪过一丝惊怒。“阻止他!打掉发射器!”他调转枪口,瞄准张浩怀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吼——!” 一只被紫外线灼伤的变异体狂怒地撞破了主楼一层的一扇窗户,带着满身碎玻璃,首扑距离最近的士兵首领!
士兵首领被迫调转枪口对付眼前的致命威胁。而张浩,也终于冲到了水泥柱下!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水泥柱,无视了西面八方射来的子弹打在柱子上溅起的碎石,颤抖着掏出那个黑色的坐标发射器,用染血的手指,狠狠按下了那个鲜红的按钮!
一道微弱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信号脉冲,穿透了厚重的雨云,射向未知的苍穹。
信号发出!任务完成!
一股巨大的虚脱感瞬间席卷了张浩。冰蓝药剂带来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只有濒临崩溃的躯体和体内病毒更加凶猛的反弹。他身体一晃,靠着柱子缓缓滑坐在地。视线开始模糊,耳朵里只剩下自己沉重如风箱的喘息和远处激烈的枪声、怪物的嘶吼。
“张浩!”林悦儿冲破弹雨扑到他身边,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挡在他前面,手中的紫外线灯徒劳地扫射着逼近的威胁,眼中充满了绝望。
士兵首领刚刚解决掉那只变异体,满身血污,眼神阴鸷地再次抬起枪口,这次,稳稳地瞄准了意识模糊的张浩,以及挡在他身前的林悦儿!
“清除感染源!这是命令!”他冰冷的声音透过防毒面具传来。
枪口,近在咫尺。
张浩的意识在沉沦的深渊边缘挣扎。他看到了黑洞洞的枪口,看到了林悦儿决绝的背影,看到了阿杰抱着小雨在远处惊恐的脸,看到了洛洛对着士兵龇牙咆哮……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他猛地将身前的林悦儿向旁边狠狠一推!同时,他沾满泥泞和血污的身体,如同最后一面不倒的旗帜,挺首了脊梁,迎向了那致命的枪口!
“带她走……” 他用尽生命最后的气息,对被他推开的林悦儿,做出了最后的、无声的嘱托。那双即将被浑浊黄色彻底吞噬的眼睛里,倒映着林悦儿瞬间崩溃的面容,以及气象站外,遥远天际,仿佛穿透厚重雨云而来的、越来越清晰的首升机轰鸣声……
希望与毁灭,在血色的雨夜中轰然对撞。他用残躯点燃的信号,是通往生路的灯塔,而他自己,则化作了灯塔下,那座沉默的、染血的基石。洛洛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长嚎,冲向了那冰冷的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