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过被骂急眼的,见过虚心认错的,但还没见过被骂得这么狠还拍手叫好、两眼放光的?这人…脑子真被古董砸过?
“王老师,您说的对!”林琛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王丽丽面前,眼神灼灼,“这剧本,就是个垃圾!我自己写着都硌硬!我需要您!太需要您这样的刀了!来,往这儿扎!”他指了指自己心口,“扎得越深越好!把那些脓包烂疮都给我扎出来!把那些低级趣味都给我刮干净!”
他拿起桌上那份被王丽丽摔过的剧本,双手递到她面前,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恳切(?):
“王老师,加入我们‘琛来运转’吧!别的不敢保证,但在这里,您的笔,就是最高法律!您骂我,我绝对不还口(心里吐槽不算)!您改剧本,我绝不哔哔!只要您能把这堆垃圾,点石成金!条件,您开!”
林琛这突如其来的、近乎“求虐”的态度,把王丽丽整不会了。她准备好的后续火力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导演,看着他眼中那毫不作伪的狂热和求贤若渴,再看看这拥挤、寒酸却莫名有种“草莽生机”的小格子间…
她沉默了几秒钟,锐利的目光在林琛脸上逡巡,似乎在评估他话里的真诚度。最终,她没接剧本,而是淡淡开口,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
“剧本重写。大纲推翻。人物重塑。你那些自以为好笑的烂梗,一个不留。”
林琛眼睛更亮了:“没问题!您说咋整就咋整!”
王丽丽瞥了他一眼,补了一句:“还有,给我单独配台新电脑。你们这二手破烂,影响我敲字的速度和心情。”
“买!明天就买!”林琛拍胸脯保证,笑得像个终于骗到糖吃的孩子,“欢迎加入‘琛来运转’,王老师!以后咱们工作室的吐槽链,终于补上最关键的一环了!浩哥!哲哥!快欢迎咱们的王牌编剧,王·大锤·老师!”
陈浩和赵哲连忙挤出笑容鼓掌:“欢迎王老师!”
王丽丽:“……王·大锤?”她眉头狠狠皱起,眼神不善地盯向林琛。
林琛立刻缩了缩脖子,干笑:“口误!口误!是王·点金手·老师!” 心里的小人却在疯狂蹦迪:哈哈,吐槽链闭环达成!以后的日子,痛并快乐着啊!
王丽丽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这个临时落脚点。她走到陈浩给她腾出来的一张空桌前(桌子腿似乎也不太稳),放下帆布包,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插上电源,开机。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小小的格子间里,气氛变得微妙而紧张。一边是斗志昂扬、仿佛打了鸡血的导演和忐忑不安的制片、法务,另一边是气场冰冷、旁若无人开始敲击键盘的新任王牌编剧。
林琛看着王丽丽那专注而带着“生人勿近”气场的背影,又看看桌上那份被判了死刑的剧本初稿,兴奋之余,一个巨大的问号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这位火力全开、嘴毒心更硬的“点金手”老师,和自己这个脑回路清奇、信奉“阳光套路”的导演,真能在一个屋檐下和平共处?这俩“杠精”碰在一起,是能碰撞出照亮整个工作室的智慧火花?还是…会把房顶都给掀了?
《疯狂的石头》最终票房定格在八十六万八千块,对于一部成本低到尘埃里的学生作品来说,这无异于一个惊天奇迹。之前被资本围猎的紧张、新工作室的寒酸、以及被王丽丽毒舌洗礼的酸爽,都被这份实实在在的成绩单冲淡了不少。
林琛大手一挥(主要是票房分成到账了,虽然大部分投入了新工作室的运转,但挤一挤总还是有的):“庆功宴!必须搞!搞大的!地方我都选好了!”
当陈浩开着租来的破面包车,把“琛来运转”的核心成员(林琛、赵哲、刘姐、新加入的王丽丽)以及特邀嘉宾热巴,拉到目的地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眼前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空气里弥漫着孜然、辣椒、烤串、炒菜混合的浓烈香气——正是电影学院后门那条著名(且廉价)的“堕落街”大排档!林琛选的,是其中生意最火爆、桌子摆得都快到马路牙子上的那家——“老地方烧烤”。
王丽丽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看着油腻腻的塑料桌椅和满地狼藉的竹签、纸巾,语气冰冷:“林导,这就是你说的‘搞大的’?”
林琛却像回了快乐老家,熟门熟路地招呼老板:“王哥!老地方!最大的桌子!先上三箱冰啤酒!肉串、板筋、大腰子、烤茄子、小龙虾…看着上!管够!”
他又转头对目瞪口呆的众人,尤其是脸色发白的热巴,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别愣着啊!坐!这才是咱们的江湖!比那些端着红酒杯装X的酒店强一万倍!今儿敞开了吃!敞开了喝!不醉不归!庆祝咱们的《石头》,真他娘的成了!”
气氛瞬间被点燃。陈浩第一个响应:“对!江湖儿女,就该在大排档论功行赏!老板!再来盘毛豆花生!”他率先拉开塑料凳坐下。
赵哲推了推眼镜,看着眼前这喧嚣市井的画面,竟也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挨着陈浩坐下。刘姐拉着还有些拘谨的热巴坐下,低声安慰:“别怕,丫头,热闹着呢,多吃点。”
王丽丽站着没动,显然在“洁癖”和“入乡随俗”之间挣扎。
林琛凑过去,压低声音,带着点痞笑:
“王老师,艺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但首先得深入生活!您看这烟火气,这人情冷暖,这最真实的喜怒哀乐…都是素材啊!比关在屋里闭门造车强!您就当…体验生活了?我给您擦凳子!”
说着还真拿起纸巾要去擦那油光锃亮的塑料凳。
王丽丽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终还是带着一种“舍身取义”的悲壮,坐了下来,只是身体坐得笔首,尽量不碰到油腻的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