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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前一天的下午，最后一节辅导课刚上到一半，教室门被轻轻敲响。
是教导主任马国军。
他那张不苟言笑的国字脸在门口探了探，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全场，最后落在班主任张秀花的身上，招了招手。
张秀花会意，推了推眼镜，对正在埋头刷题的学生们说：
“各位同学，先停一下。”
“校长和马主任要给你们讲话，让我们掌声欢迎。”
在这间会议室改造的小小教室里，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校长正满面春风地坐在主位上，马国军则像个门神一样，背着手站在他身侧。
“同学们都坐，都坐，不要拘束嘛！”校长和蔼地笑着，示意他们坐下。“
把大家叫过来，就是想在你们出征前，给大家鼓鼓劲！”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说道：
“你们十位同学，是我们三中百里挑一的尖子生，是我们的骄傲！”
“这次市级高中数学竞赛，不仅是检验你们学习成果的平台，更是为我们学校争光添彩的好机会！”
“大家要有信心，把我们三中的风采打出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学生，最后在林小满朴素但干净的脸上停了一秒，加重了语气：
“当然，学校也不会亏待为校争光的功臣。”
“这次竞赛，只要能拿到名次，学校会给予丰厚的奖金！”
“第一名，一万块！第二名，五千！第三名，两千！前十都有奖励！”
“哗——”
除了陈默，其余九个学生都发出了小小的惊呼。
一万块，对于高中生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林小满的眼睛瞬间亮了，仿佛有星辰在其中闪烁。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心里快速地计算着。
虽然，之前见义勇为的五万奖金己经发到了她的手里，足够她家用一段时间了。
但是如果能再拿到这次的奖金，家里的经济状况就能更宽松些，妈妈的药费也有了着落。
她脸颊微红，既是激动，也是对未来的一丝憧憬。
陈默静静地看着她眼中的光芒，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这时，马国军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接过了话头，语气依旧威严：
“校长鼓励的话说完了，我再强调几句纪律！”
“比赛就是战场，上了考场，就要拿出我们三中学生最好的精神面貌！”
“不准交头接耳，不准东张西望，更不准给咱们学校抹黑！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学生们齐声应道，声音响亮。
“很好。”马国军满意地点点头，那张严肃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认可，
“去吧，好好准备，我们等你们凯旋！”
校长离开教室后，教室里还充满着刚才因奖金而兴奋的气氛。
张秀花接下来的话，给这沸腾的情绪浇上了一盆冷水。
她站在讲台上，表情严肃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同学们，刚刚开会给了大家动力，但我也要给大家提个醒，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这次的对手，实力非常强劲。”
她清冷的声音穿透了还未完全消散的兴奋空气，让每个人的心都沉了一下。
“我知道奖金很，但你们要清楚，这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张秀花走到黑板前，拿起一根粉笔，转身在上面重重地写下几个字：
市一中，实验中学，师大附中。
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吱嘎”的声响，格外刺耳。
“这几个名字，你们应该不陌生吧？”
她指着黑板，语气严肃，
“这都是常年霸占竞赛榜单的传统强校。”
“更不用说，这次的范围是全市。”
“市区十八所高中，加上底下八个县最顶尖的县一中，总共二十六支队伍，每队十人，那就是二百六十个跟你们一样，在各自学校里被称作‘尖子生’的对手。”
教室里鸦雀无声，只有学生们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刚才还觉得唾手可得的奖金，此刻仿佛变成了遥不可及的空中楼阁。
二百六十人里取前十，这个概率让所有人都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他们，跟你们一样，都盯着那几个名次去的。”
张秀花的话语像一把锤子，一下下敲在学生们的心上。
她停顿了一下，让学生们消化这个信息，然后继续道：
“尤其是市一中，”张秀花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仿佛那三个字有千钧之重，
“他们今年的领队，叫李昊，外号‘小数学家’。”
“我从一中的老朋友那里打听到，这个学生高一就己经学完了全部的高中课程，现在己经自学完了大学数学系的本科核心课程。
他还放话出来，说这次市赛，他要一个人横扫全场。”
“嘶——”有同学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大学数学系本科课程？”一个同学小声嘀咕起来。
“这怎么比啊？我们连《高等数学》和《线性代数》的书都没摸过呢……”
几个平时颇为自负的男生，脸上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如果说比赛是群狼环伺，那这个李昊，就是一头猛虎。
议论声像蚊子一样在教室里嗡嗡作响。
林小满刚刚燃起的信心，瞬间被这句话压得有些摇晃。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桌上摊开的《概率论与数理统计》的目录，感觉自己和陈默这几天拼命吸收的知识，在“大学数学系本科课程”这几个字面前，显得如此单薄。
她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心里那股熟悉的紧张感又涌了上来。
陈默将她的不安尽收眼底，但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着林小满眼睛中散发出来的，那微微紊乱的心绪。
或许是太过紧张，林小满无意识地用手指反复按动着自己那支用了很久的中性笔的笔帽。
“咔哒、咔哒、咔哒……”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有些突兀。
突然，“啪”的一声轻响，笔杆连接处的一圈塑料，因为承受不住反复的按压，应声断裂，笔芯和弹簧瞬间弹了出来，滚落在桌面上。
“哎呀！”林小满低呼一声，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和慌乱。
这支笔是她最顺手的一支，明天就要考试了，它却偏偏在这时候坏掉了。
就在她手忙脚乱地想把笔重新拼起来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将一支崭新的笔展现在她眼前。
林小满一愣，抬起头，对上了陈默平静而专注的目光。
那是一支和她坏掉的笔一模一样的中性笔。
“用我的吧。”陈默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稳力量。
他并没有首接递给她，而是当着她的面，不急不缓地拧开笔杆，仔细检查了里面满当当的笔芯，又重新旋好。
然后，他抽过一张草稿纸，在上面流畅地划了几下，确认出水顺滑，没有问题，才将笔推到她的手边。
这个细致入微的动作，像一股暖流，瞬间熨平了林小满心头的焦躁。
他好像在用行动告诉她：
别怕，一切有我，你只需要安心考试，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我都己经为你提前排除了。
林小满拿起那支带着他体温的笔，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
“……谢谢。”
她握着笔，感觉那股来自他的沉稳和安心，正通过笔杆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心中的紧张和压力，竟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