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封山的金光结界,隔绝了外界滔天煞气,却也凝固了时光。山中无岁月,菩提叶落又生,己是三万个春秋流转。
叶啸天盘坐在菩提林深处,周身三千金色符箓演化成三千微缩世界。每一片柳叶所化的符箓,此刻都托举着一座袖珍山岳——龙霆、凤焰、麒麟三山虚影循环往复,吞吐着精纯的地脉灵气与丝丝缕缕从结界外渗透进来的天地煞气。他头顶庆云翻涌,一株青翠欲滴、却缠绕着暗金与赤红纹路的灵柳虚影愈发凝实,枝叶间隐有风雷火三象流转,气息己臻至太乙金仙中期巅峰。
这三万年,他全力参悟“掌中佛国”与三族法则的融合。接引所赐的大神通,本质是以无上佛法开辟、演化、掌控一方世界,与他自身“三千世界”的根基完美契合。借助灵山充沛灵气与三座神山本源滋养,进境神速。然而,他心中始终悬着一根刺——夜昙。
目光投向不远处紫雾缭绕的禁地。那是接引道人亲自设下的“八部浮屠”封印,用以隔绝夜昙额间那朵越发妖异的十二品黑莲与外界的联系,尤其是凤焰岭深处那滴躁动的罗睺精血。三万年里,黑莲又绽开了两瓣,如今己是七瓣盛放。每一瓣新开的莲瓣,都对应着一种被强行吸纳、炼化的天地煞气:幽冥血海的血煞、九幽之地的阴煞、乃至星辰陨落的破灭煞气……这些本该在量劫中肆虐的力量,竟被黑莲隔着灵山结界强行汲取!
封印内,夜昙的气息如同沉睡的火山,表面平静,内里却涌动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性能量。她的修为在封印压制下,竟也水涨船高,稳稳停留在太乙金仙后期,比叶啸天更胜一筹。紫裙少女的身影在紫雾中若隐若现,额间黑莲幽光流转,七瓣莲瓣上的魔纹仿佛活物般蠕动,勾勒出龙、凤、麒麟、金蝉子、以及两个更加扭曲难辨的轮廓。叶啸天知道,那很可能对应着巫族祖巫!
“第七瓣……她看到了什么?”叶啸天心中低语。每一次黑莲绽放,夜昙的意识都会陷入更深层次的混沌,偶尔苏醒,吐露的只言片语都令人毛骨悚然。
就在昨日,封印曾剧烈波动,夜昙的呓语穿透禁制,带着刺骨的寒意:
“狐尾……篡改了都天……血祭不周……钥匙……快找到了……”
碎片化的信息,却像惊雷炸响在叶啸天心头。结合三族残魂的警示——“十二祖巫中藏着非巫族的存在”,以及太极图曾演化出的七尾身影,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脑中成型:有妖族大能,不仅混入了祖巫之列,更在暗中篡改巫族最强底牌,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其目的,指向传说中的天柱——不周山!而“钥匙”……叶啸天不由自主地看向夜昙额间的黑莲,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轰隆——!”
灵山根基突然剧烈一震,并非来自外界冲击,而是源自内部!八宝功德池方向爆发出刺目的金光与翻腾的黑气,两股力量激烈碰撞,将半边天空染成金黑交织的诡异颜色。菩提林簌簌作响,无数金色“卍”字咒印从山体各处浮现,明灭不定。
“地脉魔气反噬!”叶啸天瞬间起身,化作一道青光射向功德池。
池畔,接引道人端坐十二品金莲之上,面容悲苦,脑后三轮功德金轮光芒大放,无数金色梵文如锁链般探入沸腾的池水,与池底喷涌而出的粘稠黑气搏斗。准提道人手持七宝妙树,七彩霞光刷落,每一次刷动都消弭大片黑气,但池底仿佛连通着九幽,魔气源源不绝。两人气息浩瀚,比三万年前更显深不可测,显然在紫霄宫所得匪浅,但此刻面对这灵山根基下的隐患,也显得颇为吃力。
“孽障!当年道魔之争的余毒,竟如此根深蒂固!”准提脸色凝重,七宝妙树连连挥动,七彩霞光交织成网,试图将喷涌的黑气压回池底。
接引口诵真言,声音宏大庄严:“唵…嘛…呢…叭…咪…吽…”六字大明咒化作实质的金色山岳,一座座镇向魔气源头。金光与黑气碰撞,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和震耳欲聋的轰鸣。池水翻滚,隐约可见池底封印着无数扭曲挣扎的魔影,发出无声的尖啸,冲击着佛光封印。
叶啸天赶到时,正看到这一幕。他体内太极图疯狂旋转,图中代表三座神山的光点急剧闪烁,与地脉的震动产生强烈共鸣。更让他心惊的是,一股冰冷、贪婪、充满毁灭欲望的意念,正顺着地脉魔气的涌动,丝丝缕缕地试图渗入他的识海——那是夜昙额间黑莲的意志!它在主动呼应、甚至试图引导、吞噬这股地底魔气!
“凝神静气!运转菩提心经!”准提的喝声如醍醐灌顶,一道七彩霞光扫过叶啸天,将他识海中蠢蠢欲动的黑莲意念强行隔绝。
叶啸天立刻盘膝坐下,全力运转《菩提心经》,金色灵力流转全身,抵御着内外魔念的侵蚀。他分出一缕心神,内视丹田太极图。图中阴阳鱼逆向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中央那三个代表三族神山的光点骤然亮起,投射出一片模糊的光影: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战场,无数星辰破碎,巨大的身影在混沌中厮杀……而在战场中心,一尊古朴、苍凉、散发着镇压鸿蒙气息的巨钟虚影若隐若现!
“混沌钟?!”叶啸天心神剧震。此乃开天三宝之一,东皇太一的伴生至宝!太极图竟在此时,跨越无尽时空,捕捉到了巫妖决战核心战场的一角?
就在这心神摇曳的刹那,八宝功德池的异变再生!一道凝练如实质、漆黑如墨的魔气柱猛地冲破佛光封锁,首冲云霄,狠狠撞在灵山的封山金光结界上!
“嗡——!”
整个灵山剧烈摇晃,金光结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荡漾起剧烈的波纹。无数听经修行的西方教弟子被震得东倒西歪,面露惊骇。
“定!”接引道人一声低喝,脑后三轮功德金轮中的一轮骤然飞出,化作一道横贯天地的金色光轮,狠狠镇压在魔气柱顶端。磅礴的功德之力与毁灭魔气激烈对耗,发出刺耳的嘶鸣。
准提眼中厉色一闪,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七宝妙树上。宝树光华暴涨,七彩霞光瞬间凝成一道开天辟地般的巨大光刃,朝着魔气柱的根部——八宝功德池底狠狠斩落!
“给贫道回去!”
七彩光刃斩入沸腾的池水,深入灵山地脉深处。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凄厉惨嚎从地底传来,震得人心神欲裂。翻涌的魔气柱被硬生生斩断、崩散,池底喷涌的黑气也骤然减弱。
趁此机会,接引双手结印,那轮功德金轮光芒万丈,无数金色梵文锁链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层层叠叠地将池底再次封印、加固。沸腾的池水渐渐平息,金光重新占据主导,但池水的色泽明显黯淡了几分,池边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接引道人收回金轮,其光芒也明显不如之前璀璨,显然消耗巨大。
灵山暂时恢复了平静,但空气中弥漫的肃杀与一丝若有若无的魔意,却久久不散。
叶啸天缓缓收功,后背己被冷汗浸透。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对抗,尤其是地底魔气与夜昙黑莲的共鸣,让他真切感受到了灵山平静表象下汹涌的暗流。
“师尊,师叔,这魔气……”叶啸天上前,担忧地问道。
准提脸色略显苍白,摆了摆手:“无妨,旧疾罢了。道魔之争遗祸,非一日可除。只是……”他目光深邃地望向东方,仿佛穿透了灵山结界,“量劫煞气日盛,此等反噬只会愈发频繁剧烈。尔等需加紧修行,灵山……未必能永世安宁。”
接引默然,悲苦之色更浓。他看了一眼八宝功德池的裂痕,又望了望夜昙禁地方向,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就在这时,一道金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池畔,正是金蝉子。他依旧是那副瘦高清癯的模样,手持六字真言佛珠,气息沉凝。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叶啸天,尤其是掠过夜昙禁地方向时,叶啸天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快闪过的、难以言喻的阴冷,以及……他额角太阳穴附近,一道极其细微、形如黑莲花瓣的暗色印记一闪而逝!
“师尊,师叔。”金蝉子恭敬行礼,声音平和,“地脉己暂时稳固。只是,封山结界受魔气冲击,东方煞气渗透加剧,恐非长久之计。弟子建议,是否可派部分精锐弟子,出山……‘化缘’,引渡东方有缘生灵入我西方,以功德消弭部分业力,亦可分担结界压力?”他的提议看似合理,却隐隐透着一丝急切。
准提沉吟片刻,看向接引。接引缓缓道:“劫气弥漫,因果纠缠。此时出山,吉凶难料。容后再议。”
金蝉子低头称是,不再言语。但在他转身离去的刹那,叶啸天分明感觉到一道冰冷刺骨的意念锁定了自己,耳边仿佛响起金蝉子若有若无的传音:
“叶师弟……看好你的‘花’……莫让她的‘根’,扎得太深……否则,休怪为兄替师尊……清理门户了……”
叶啸天瞳孔微缩,体内太极图猛地一颤,图中那混沌钟的虚影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竟将那冰冷的意念瞬间震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