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光线昏暗。陈曦背靠着潮湿的石壁,胸膛的起伏渐渐平缓,但心脏依旧在不规律地跳动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杀人、夺物、逃亡,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回放。
他摊开手掌,那枚入手温润的兽头令牌静静躺在掌心,背面的“禁”字在昏暗中依旧清晰。另一只手则捏着那只小巧的白玉瓶,瓶身上还残留着一丝大总管身上的淡淡皂角香,混杂着血腥气,形成一种诡异的味道。
“孙贼,你这回可真是把天给捅了个窟窿。”老古董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几分后怕,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以前顶多是偷鸡摸狗,现在倒好,首接升级到杀人越货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该揭竿而起了?”
陈曦咧了咧嘴,想笑,却发现嘴角有些僵硬。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山洞特有的土腥味和腐殖质的气息,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了些。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他张家想弄死我,难道我还得伸长脖子等着挨宰?”陈曦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股子狠劲。他不是嗜杀之人,但刚才那种情况,若不先下手为强,死的必然是自己。而且,那大总管行色匆匆,明显与祠堂后院的秘密脱不了干系,杀他,也是为了自保和探寻真相。
“说得轻巧,这张三爷要是知道他倚重的大总管折在你手里,怕是会把整个临风镇翻过来,然后用你的骨头熬汤。”老古董哼道。
“那就让他翻,让他熬。”陈曦眼神一凝,将注意力重新投向手中的物件,“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名堂。”
他首先拿起那枚兽头令牌,仔细端详。令牌约莫巴掌大小,非金非玉,触手生凉,却又带着一丝温润。正面的兽头雕刻得栩栩如生,面目狰狞,双目圆睁,仿佛要择人而噬,透着一股古老而凶戾的气息。
“老古董,你见多识广,认得这玩意儿吗?”陈曦问道。
老古董沉默了片刻,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这兽头……有点眼熟,像是一种上古凶兽‘睚眦’的变种。睚眦必报,性情凶残,常被用作兵器上的图腾,或是镇压邪祟的符印。这令牌材质也有些古怪,似乎掺杂了某种特殊的金属,能隔绝灵力探查。背面的‘禁’字,多半是通行禁地的凭证。”
“通行禁地……”陈曦着令牌,心中一动,“看来,这张府祠堂后院,果然不是什么善地。”
他又拿起那只白玉小瓶。瓶子不过拇指大小,做工精致,瓶口用红蜡封得死死的。他凑到鼻尖,之前闻到的那股奇异的腥甜气味更加清晰了些,吸入之后,精神为之一振,但紧接着,一股莫名的烦躁感便从心底涌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撩拨着他的神经。
“这瓶子里装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陈曦皱了皱眉,“闻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废话,能让那大总管贴身带着,又是从那鬼地方拿出来的,能是琼浆玉液不成?”老古董没好气地说道,“我劝你小子最好别手贱打开它。有些东西,一旦沾上,可就甩不掉了。”
陈曦也觉得这东西透着邪性,暂时打消了打开的念头。他将玉瓶小心翼翼地重新塞好,又拿起那几张叠好的符纸。
符纸呈淡黄色,质地坚韧,上面用朱砂绘制着繁复扭曲的符文,与《格物小识》中那些基础符箓的简洁明了截然不同。每一道笔画都仿佛蕴含着某种特殊的力量,虽然微弱,却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威压。
“这些符……是用来干什么的?”陈曦端详着其中一张,试图从那些鬼画符般的线条中找出些许端倪。
“看这符文的走向和结构,倒有几分像是……封印或者安抚类的符箓。”老古董沉吟道,“而且品阶不低,至少也是入品级的符师才能绘制。张家这种地方,居然有这种东西,看来他们供奉的‘那位’,来头不小,也麻烦不小。”
陈曦心中一凛。能让老古董都说“麻烦不小”的,那绝对是超乎他想象的存在。
“那大总管行色匆匆,神情紧张,还带着这些东西……难道是‘那位’出了什么状况,他急着去处理?”陈曦根据现有的线索推测。
“八九不离十。”老古董赞同道,“你小子这一闹,先是‘惊神引’,又是刺杀大总管,张家现在肯定是热锅上的蚂蚁。那‘那位’如果本就不稳定,现在怕是更要炸毛了。”
陈曦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么说,现在反而是个机会?”
“机会?我看是催命符!”老古董没好气地道,“你以为张家是吃素的?现在整个临风镇估计都布下了天罗地网,你还想回去?嫌命长了?”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陈曦嘿嘿一笑,“他们肯定想不到,我刚逃出来,就敢杀个回马枪。而且,我手里现在有这个。”他晃了晃那枚兽头令牌。
“你想用这令牌混进去?”老古董的语气有些惊疑不定,“你小子胆子是真肥啊!万一这令牌有什么特殊的识别方式,或者人家己经换了新的通行规矩,你一露面,不就等于自投罗网?”
“总得试试。”陈曦眼神坚定,“那祠堂后院的秘密,就像猫爪子似的挠着我的心。不弄明白,我寝食难安。而且,我总觉得,那里藏着的东西,对我或许有大用。”
他想起了《格物小识》中关于一些天材地宝的记载,有些奇物便需要特殊的阴煞之地或者强大生灵的怨念滋养。张家如此大费周章地供奉着“那位”,说不定就与此有关。
“你小子是钻钱眼里了,还是钻宝贝堆里了?”老古董哼了一声,“行吧,既然你打定主意要去送死,老夫也拦不住你。不过,你可得想清楚,这次进去,可就未必有上次那么好的运气能出来了。”
陈曦当然知道此行的凶险。但他骨子里就有一股不服输的韧劲,越是危险,越能激起他的斗志。而且,他隐隐有种预感,张家的秘密,或许与他自身的某些谜团,甚至与老古董的来历,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放心,我还没活够呢。”陈曦咧嘴一笑,开始盘算如何再次潜入临风镇。
现在临风镇必定是外松内紧,或者说是内紧外也紧。镇口盘查肯定严密,翻墙进去的风险也比之前大了数倍。
“老古董,你说,我现在这副尊容,要是换身衣服,再稍微拾掇拾掇,能不能混进那些被张家雇来搜山的闲汉队伍里?”陈曦摸了摸自己满是尘土和血迹(虽然大部分是别人的)的脸。
“你当张家那些管事是瞎子还是傻子?”老古董嗤之以鼻,“你这一身杀气还没散干净呢,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除非……”
“除非什么?”陈曦追问。
“除非你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壳’。”老古董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壳?”陈曦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找个替死鬼,或者说,找个身份掩护?”
“孺子可教也。”老古董嘿嘿一笑,“张家这次死了大总管,必然会从外面调集更多人手,或者雇佣更多的亡命徒。这些人鱼龙混杂,彼此未必熟悉,正是你浑水摸鱼的好机会。当然,前提是你得有那个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顶替掉一个,并且不被发现。”
陈曦眼中精光一闪。这倒是个办法!比他自己硬闯要稳妥得多。
他将令牌、玉瓶和符纸小心贴身收好,又从储物袋里翻出仅剩的一点肉干和清水,补充了一力。
“张家,还有那个神秘的‘那位’……”陈曦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期待的光芒,“我倒要看看,你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夜色渐深,山风呼啸。陈曦没有立刻行动,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也在脑海中反复推演着接下来的每一步计划。他知道,这一次的行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但也可能带来最大的收获。
他闭上眼睛,开始调息。那股在杀戮之后涌起的躁动和兴奋,渐渐被他压制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平静和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