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雪微微颔首,纤长的手指轻抚过腰间暗藏的匕首。
多年来她以美色与智慧编织的网,今夜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刻。
赵迁昏庸,郭开贪婪易,赵佾懦弱,唯一让她不安的赵嘉,在自己的谗言攻势下,先是失去了赵迁的信任,最近又被挖空了墙角,想来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传讯大将军的,按计划行事。”她轻声吩咐,声音如冰珠落玉盘般清脆冷冽。
天色将明未明之际,邯郸城头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王翦站在秦军阵前,眯眼望着这座曾经繁华的赵国都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抬手一挥,战鼓声顿时如雷霆般炸响。
“放箭!”
随着他一声令下,遮天蔽日的箭雨呼啸着飞向邯郸城墙。
箭矢破空的声音尖锐刺耳,仿佛死神的狞笑。
城头上的赵军士兵慌忙举起盾牌,却仍有不少人中箭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稳住!都给我稳住!”赵嘉身披铠甲,手持长剑,在城墙上疾步穿行。
他脸色铁青,眼中布满血丝,显然己经多日未曾好好休息。”弓弩手还击!滚木礌石准备!”
邯郸城头的赵军弓弩手勉强组织起反击,但箭矢稀疏,远不如秦军的密集火力。
赵嘉见状,一脚踹开一个畏缩不前的士兵,夺过他手中的弓,亲自拉满弓弦,一箭射穿了远处一名秦军旗手的咽喉。
“看见没有?就这么射!”赵嘉怒吼道,“今日若让秦狗登上城墙,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
城墙下,秦军的云梯己经搭了上来,黑压压的秦兵如蚂蚁般向上攀爬。
赵嘉的亲兵队长高呼:“滚木准备——放!”
几根粗大的圆木被推下城墙,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攀爬的秦军,顿时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武成君,东门告急!”一名传令兵跌跌撞撞地跑来报告。
赵嘉啐了一口,对身旁的亲兵吼道:“跟我来!”
东门的情况比主城门更为糟糕。秦军似乎发现了这里的防守薄弱,攻势格外凶猛。
守将孙武正指挥士兵用长矛捅刺攀上城墙的秦兵,但己有几处缺口被打开,秦军士兵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废物!”赵嘉一剑劈翻一个刚爬上城墙的秦兵,鲜血溅了他一脸。”孙武!你是怎么守的?”
孙武抹了把脸上的血汗,喘着粗气道:“君上,我军兵力分散,实在——”
“放屁!”赵嘉打断他,“兵力不足?我看是你指挥无方!”
他一把推开孙武,亲自指挥堵缺口。”火油!把火油倒下去!”
士兵们手忙脚乱地将几大锅滚烫的火油倾倒下去,随后射下火箭。
顿时,城墙下燃起熊熊大火,攀爬的秦兵惨叫着变成火人,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恶臭。
正当赵嘉稍稍松一口气时,又一名传令兵慌张跑来:“报!西门司马将军请求增援!”
赵嘉额头青筋暴起,转向孙武:“你留在这里,再丢一寸城墙,我要你脑袋!”说完,带着亲兵匆匆赶往西门。
司马敦正率领士兵与己经登上城墙的秦军短兵相接。
他左臂己经负伤,却仍挥舞着长剑奋力拼杀。
赵嘉带人赶到,总算将这股秦军击退。
“司马敦!”赵嘉厉声喝道,“你怎么让秦狗登上城墙的?”
司马敦单膝跪地,喘息道:“武成君恕罪,秦军攻势太猛,我军伤亡惨重...”
“借口!都是借口!”赵嘉暴跳如雷,“若人人都如你这般畏战怯敌,邯郸早被秦军踏平了!”
司马敦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却强压下去:“末将知罪。”
这时,蔺诚带着一队精锐赶到。
这位年近五旬的老臣虽然须发斑白,但身姿挺拔如松,铠甲上沾满血迹,显然刚从激战中脱身。
“武成君,“蔺诚拱手道,“南门暂时稳住,我调了三百精锐来支援西门。”
赵嘉冷哼一声:“现在才来?蔺郡守的‘及时’增援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蔺诚眉头微皱:“武成君何出此言?南门同样危急,我己尽力抽调兵力...”
“够了!”赵嘉挥手打断,“你们一个个不是推诿塞责,就是姗姗来迟!邯郸若失,皆是尔等之过!”
蔺诚脸色骤变,白须微颤:“武成君!老夫披肝沥胆,日夜督战,何来推诿之说?你这般言语,岂不寒了三军将士之心?”
“寒心?”赵嘉冷笑,“我看是蔺郡守年纪大了,心也软了!若人人都如你这般优柔寡断,邯郸早该开城投降了!”
这句话如同一记耳光,蔺诚面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他猛地一甩袖袍:“好!好!既然武成君如此看待老夫,老夫这就告退!”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铠甲铿锵作响。
赵嘉瞪着蔺诚离去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
周围的将士面面相觑,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都愣着干什么?”赵嘉厉声喝道,“继续防守!秦军随时会再攻上来!”
将士们慌忙回到各自岗位,但士气明显低落了许多。
赵嘉铁青着脸继续巡视城防。
远处的城楼阴影里,郭开和赵佾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郭开轻抚着修剪整齐的胡须,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赵佾则嘴角含笑,仿佛在看一场有趣的戏剧。
“武成君果然不负众望,“郭开低声道,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愉悦,“这般刚愎自用,倒省了我们不少功夫。”
赵佾点头:“蔺诚那老顽固一向油盐不进,今日被当众羞辱,想必不会再为赵嘉出力了。”
两人相视一笑,缓步走向正在包扎伤口的司马敦。
见相邦和春平君到来,司马敦连忙起身行礼。
郭开看似关切地问道:“将军伤势如何?”
司马敦按约定暗语回答:“多谢相邦关心,只是皮肉伤,不妨碍夜间巡视。”
郭开会意,继续用暗语确认:“今夜北风甚急,记得多添衣物。”
司马敦接道:“相邦放心,城门处的火盆都己备好,不会让将士们受寒。”
这番看似平常的对话,实则确认了夜间开城门的准备己经就绪。
赵佾满意地点头,嘱咐道:“将军忠勇可嘉,好生休养。”
城墙另一边,赵嘉独自站在高处,余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丝冷笑,随即又恢复暴躁的模样,大声呵斥着周围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