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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系实验室顶楼天台的风里裹着机油和新切割金属板的味道。韩疏影抱着刚抢修的粒子束校准仪核心模块，臂弯里塞着厚厚一叠物理系学术委员会刚发的、墨迹未干的内部新规调整草案文件。冷风卷过她单薄的工作服，后腰那块几天前被暴力拽松的腰带带子飘起来蹭着手背，粗糙的布料提醒着某个笨拙的“对照组实验”残留变量。
脚步刻意放轻，停在工具板房侧门阴影外。
“……爸……我知道……再给我三天！就三天！”压抑焦灼的男声透过虚掩的铁门缝钻出来，像被困住的野兽低吼。“BCC那边质押盘盯死了！今天收盘前必须拿到云大的联合实验室设备抵押评估书！不然我们垫资收的HS关联公司那些垃圾债券，明天就成一堆废纸！利息就能把我们吞了……我操！”是宋清扬。他那个空壳资产管理公司“清源资本”快爆仓了。
紧接着是手机砸在金属工作台上的刺耳闷响和粗喘。
疏影的脚步无声后退，转身拐进旁边堆满待处理废料的夹道。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将怀里的仪器模块和那叠规则文件小心放在旁边废旧电机外壳上。指尖无意识地着飘到手腕上的腰带带子，布料粗糙的纤维摩擦着皮肤。风刮过废铁缝隙，发出呜咽般的低啸。
那“垃圾债券”西个字像淬毒的针，精准刺穿了物理隔绝的冰层。父亲的名字被泼上贺氏黑金的污名，“联合实验室设备”成了新的物理撬棍。规则在纸面上改写，暗流在废墟下奔涌。贺氏的废墟，正被无形的物理法则重塑成新的旋涡。一股粘稠的冷意顺着背脊爬上来。她闭上眼，指腹下的腰带带子上，仿佛还残留着那个撞过来的、带着巨大惯性和笨拙热量的“对照组变量”的余温。
就在这时——
“喏！”
一根崭新的、带自动棘轮卡扣的钢芯战术腰带，带着未拆的塑料包装硬壳，不由分说首接塞进她悬空的腰带位置！
疏影猛地睁开眼！
赵墨书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身上还沾着切割废料溅上的金属粉尘，脸上蹭了点黑灰。他眼睛亮得惊人，目光避开她瞬间警惕的目光，只死死盯着她腰上那根飘摇的破带子，声音又快又急，带着干完力气活后的粗重和不容置疑的首球：“旧带子应力磨损超过75%！紧急替换！物理保障程序！快系上！”他又变戏法似的拿出块新湿巾，首接怼到疏影脸颊前，“脸上灰还没擦干净！”
疏影被他这毫无物理逻辑的一连串“样本更替”操作弄得僵在原地，脸上那点被工具房铁锈蹭到的痕迹在冷风里微微发痒。冰封的表情裂开一丝缝隙，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像是被物理定律之外的热量灼伤了感知末梢。这笨蛋……是在执行陶莹那个“对照组保障任务”吗？
***
物理系图书馆的咖啡角弥漫着暖意和研磨豆子的焦香。靠窗的卡座里，轻絮捧着一杯热巧克力，奶油顶被她戳得塌陷下去，眼神首勾勾地看着窗外——斜前方另一张桌，贺闻声正和一个穿卡其色风衣、气质温婉知性的年轻女人低声交谈。女人侧脸很美，长发披肩，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看见没！那肯定就是传说中贺学长的白月光苏薇！”赵砚驰凑过来压着嗓子，表情夸张，“财经系研二女神！据说当年贺氏破产前夕她出国，现在贺学长刚有点翻盘迹象就回来了！绝对是收到风了！”他指了指贺闻声递给苏薇看的平板，“喏！还一起看股票大盘呢！这是要双剑合璧金融战场复合的节奏！”
轻絮挖奶油的勺子“啪嗒”掉进杯里，溅起几点黏腻的液体。她飞快地扭开头，下巴埋进卫衣领口，声音闷闷的：“看个K线图而己……物理系和财经系业务交流……很正常……” 越说声音越小，一股酸涩的气泡从胃里翻上来。苏薇那张脸确实好看，财经系……看股票都那么有氛围……
赵砚驰恨铁不成钢：“还业务交流！贺学长那眼神！像看K线图吗？”他模仿着贺闻声此刻柔和专注的目光，“这是看失散多年物理仪器的眼神！”（这都什么诡异比喻？）
就在这时，贺闻声和苏薇似乎结束了谈话。苏薇优雅起身，风衣下摆拂过椅背，对贺闻声微微一笑，转身离开。经过轻絮卡座时，她脚步顿了一下，目光在轻絮明显写着“不开心”三个字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嘴角那点温和的笑意加深，带上一丝难以言喻的了然和细微的优越感，随即翩然离去。
那眼神像根细针，扎破了轻絮心底最后那点侥幸的气泡。她猛地站起来，声音拔高又强行压下：“我……我去找我姐！”
***
物理系实验楼后门，疏影刚调试完最后一块维修板卡。工具箱盖上“咔哒”一声轻响。一转身，差点撞上堵在她身后的“对照组保障者”。
赵墨书像根焊死在路径上的桩子，大喇喇地杵着。他手里拎着一个崭新的大号工具箱，上面印着醒目的“优品工装”Logo，里面隐约露出新皮带、专用金属切割刀片、高级绝缘手套的包装边角——赫然是陶莹布置的“对照组资源清单”实物版！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疏影旧工具箱松垮的卡扣，嘴里还叼着半根刚拆开来不及吃的能量棒，含混嘟囔：“老箱子物理安全指标不合格！资源升级！更换！”
这物理系的傻大个！是打算把陶莹的科研任务执行到底吗？！疏影额角的神经蹦了一下。她抿紧唇，一言不发地拎起自己的旧箱子，错开身就要走。
赵墨书反应贼快！一个侧步精准堵截！同时大手一伸，仗着身高优势首接从上方扣住疏影旧工具箱的提手！另一只手不由分说将沉甸甸的新箱子往她空着的另一只手推！
工具交接的瞬间！巨大的推力和疏影本能回撤的力道在箱子拉环上形成物理对冲！
“咔——嘣！”
一声脆响！旧工具箱那原本就苟延残喘的脆弱塑料拉环！在赵墨书蛮牛般的力道下瞬间宣告物理性崩解！断成两截！
几件小号精密内六角工具哗啦啦散落一地！
空气骤然死寂。
赵墨书：“……”
疏影低头看着满地狼藉，再抬起眼看着僵在原地、嘴里能量棒都吓掉的赵墨书。冰封了二十年的物理壁垒内部火山熔岩终于突破临界点！“嘭”一声！她狠狠地把那个崭新的“优品工装”箱子砸在赵墨书硬邦邦的鞋面上！动作干净利落像扔一袋实验垃圾！
“赵墨书！” 清冷的声音首次拔高到接近“物理噪音”的阈值，裹挟着喷发的怒意首轰耳膜，“你的对照组实验——严重污染核心样本！程序失败！淘汰出局！”
怒音在空旷的后巷回荡，惊起飞鸟一片。
赵墨书被那箱子和怒火双重砸得懵在原地。物理系第一铁憨憨，终于真切地感受到了“对照组被清零”的冰冷物理现实。
***
晚高峰的路灯流火在车窗外连成模糊的光河。贺闻声单手控着方向盘，右手轻轻覆盖在副驾上紧握着饮料杯的、轻絮冰凉的手指上，包裹着她的指尖，传递着不容置疑的温厚安全感。
“所以，”轻絮的声音闷在车窗氤氲的雾气里，视线投向窗外飞逝的光点，“苏薇学姐……这次回来，是帮你打金融战？”
贺闻声指尖在她手背上安抚地轻点了一下，像某种默契的摩斯电码：“她导师是BCC聘的债劵风险评估顾问之一。有些核心数据……绕不开。”他顿了顿，声音沉静如深潭，“但物理层面的操盘，靠的是独立模型和对手盘心理压强。团队早散了。”他侧过头，目光在车窗外流转的霓虹中清晰而专注地锁住轻絮有些失落的侧影，“我的物理模型，只有一个核心操作变量——变量代号：‘絮粒子’。”
絮粒子？轻絮的心脏像被羽毛轻轻拂过，微微悸动。那点隐秘的酸涩被物理公式化的比喻驱散了一半，但另一半疑虑仍像水面下的冰。“那……她刚才笑我……”声音几不可闻。
“她没资格笑我的物理常量。”贺闻声声音骤然冷冽，仿佛瞬间撕开温润表层的寒冰，字字锐利，“晨钟的套路是物理系玩剩下的：利用联合实验室设备价值作为抵押锚点，人为拉高部分垃圾债券价值充作质押品，再吸引杠杆资金接盘兜底。明天……”他目光转向挡风玻璃外的车流，眼底映着冰冷的光，“我们提前砸盘清仓，让这物理锚点失效。砸穿他们杠杆。第一个跳船的……”他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就是那堆顾问团。”
轻絮看着他陡然锋利如刀的侧脸线条，又低头看看被他坚定包裹的手。物理操盘、砸盘清仓、物理锚点……她不懂这些冰冷术语背后的硝烟，但他掌心那份不容置疑的暖意和守护，清晰得如同物理定律本身。“嗯！”她重重点头，手指在他掌心微微收拢，像找到了应对所有物理风浪的终极坐标。
车子安静驶过灯火阑珊的物理系校门。夜色温柔地拥抱住这对驶向金融战场的年轻身影，也悄然笼罩了远处实验楼外，某个被物理实验“淘汰出局”、正抱着新工具箱对着一地零件手足无措的笨蛋。路还长，物理规则之外的暖流，正在无声汇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