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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霄界的“忘川渊”比传闻中更冷。
星露鸟的虹光刚掠过界碑，便被一片灰雾裹住。雾气里飘着细碎的冰晶，落在星露鸟的羽毛上，竟发出“滋啦”的轻响——那是被混沌污染的“蚀心雾”，专冻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到了。”剑主裹紧斗篷，指尖触到腰间的“安心剑”，剑身微微发烫，“这里的灵脉全被冻成了冰碴，连时间都在打颤。”
玄老眯起眼，望着前方翻涌的雾海：“忘川渊本是各界域的‘心障之地’，凡人的执念、修士的道心、甚至神明的业障，都会在这里显形。三百年前混沌来袭时，这里成了他的‘养魂池’……”他突然顿住，喉结滚动，“小刃，你记不记得，你娘临终前说过，她曾在这儿遇见过一个穿白衣的女子？”
剑主一怔。他从未听娘提过此事，但记忆里突然闪过一幅画面：襁褓中的他躺在竹篮里，竹篮被放在一座石桥上，桥边站着个白衣女子，手里捧着朵半开的星露花。
“阿娘？”他喃喃开口。
玄老摇头：“你娘没说下去。她只说，那女子的眼睛像两潭死水，却在看到你时……动了动。”
雾海突然翻涌，一座石桥从雾中升起。桥身爬满黑藤，桥栏上刻满咒文，每道咒文里都锁着团幽蓝的魂火。桥的尽头，立着座石屋，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问心”二字。
“有人。”剑主的“安心剑”突然震颤，剑鸣如诉。
石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穿白衣的女子从门内走出。她的长发如瀑，却缠着缕缕黑雾；她的面容极美，却像被抽干了生气，连眼尾的红痣都显得苍白。最诡异的是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浮着两团跳动的鬼火，一团是混沌之主的法相，另一团……竟是百花界的七彩莲。
“混沌余孽？”玄老握紧铁锤，护在剑主身前。
女子没有回答。她抬起手，指尖凝聚的黑雾竟凝成一把小剑，首刺剑主心口。剑主不躲不闪，任由黑雾刺入胸口——那黑雾触到他体内的“爱之种”时，突然发出尖叫，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女子的瞳孔骤缩。她后退两步，撞在石屋的墙上，黑雾从她体内疯狂涌出，却在触及星露鸟的光羽时纷纷退避。
“你……是谁？”她的声音像碎瓷片摩擦，沙哑得刺耳。
“我是来送花的。”星露鸟扑棱着翅膀，落在她肩头。它喙间的星露滴落在女子手背，黑雾竟像被烫到般蜷缩，“这是百花界的‘安心花’，能解被执念冻住的心。”
女子盯着掌心的星露，突然笑了。那笑容像冰面裂开的第一丝缝隙：“三百年了……终于有人敢给我送花了。”
她抬手抓住星露鸟的爪子，力气大得惊人：“带我去见他！带我去见那个说‘要和我种满星露花海’的人！”
剑主和玄老对视一眼。玄老压低声音：“她身上有混沌之主的残魂气息……但更重的是‘求而不得’的执念。”
女子突然拽着剑主的手腕往石屋里拖。石屋内的景象让两人倒吸冷气——墙上挂满了星露花的干花，每一朵都用红线系着，线尾坠着块小玉牌，刻着“阿瑶”“阿璃”“阿月”……最中央的墙上，挂着幅褪色的画像：白衣女子抱着个穿红肚兜的小娃娃，背景是漫山遍野的星露花海。
“这是……”剑主的目光落在画像角落的小字上——“混沌元年春，与卿共植星露海”。
“他是太初真人。”女子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像在回忆一场梦，“三百年前，他是混沌界最温柔的神使，说要和我在这儿种满星露花，让所有受伤的魂灵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玄老的铁锤“当啷”落地。他望着画像上的男子，突然想起万剑阁古籍里的记载：太初真人是混沌之战中第一个站出来主张“以和为贵”的神使，曾与混沌之主签订过“共生契约”——用爱化解怨恨，用温暖滋养灵脉。
“可他后来变了。”女子的眼泪落在画像上，黑雾从她指缝渗出，“他说混沌之主的心早己腐烂，说我和他在一起只会害了更多人。他抽走我的灵脉，封印我的记忆，把我丢进忘川渊……”她的声音突然尖锐，“可他不知道，我在被封印前，己经怀上了我们的孩子！”
石屋内的星露花干花突然无风自动。最中央的那朵“安心花”缓缓绽开，露出里面裹着的小玉牌——牌上刻着“太初”二字，正是太初真人的本命法器。
“这玉牌里有他的道心。”女子捧起玉牌，黑雾从她体内疯狂涌出，将玉牌裹成黑团，“我要让他看看，他当年亲手种下的花，如今开得有多好；我要让他知道，他为了‘大局’放弃的爱，从来不曾消失！”
剑主突然想起娘临终前的话：“阿刃，你要记住，最珍贵的不是‘正确的选择’，是‘不肯放弃的心’。”他走上前，轻轻握住女子的手：“他或许做过错事，但爱从不会错。你看——”
他指向窗外。不知何时，星露鸟己引来了百花界的孩子们。他们举着星露花跑过石桥，歌声像银铃般飘进忘川渊：“星露花，爱心芽，黑暗再怕暖光啊！”
女子望着孩子们，黑雾从她眼中缓缓退去。她摸出怀里的小布包，倒出一把星露花的种子——那是她在被封印前藏下的，每一颗都用红绳系着，写着“阿瑶”“阿璃”“阿月”……
“我等了三百年。”她将种子撒向空中，星露顺着雾霭蔓延，所过之处，黑藤枯萎，冰晶融化，“现在，我要把这些花种送给所有被遗忘的人。告诉他们……爱永远不会过期。”
星露花种子在空中绽放，每一朵都映出不同的画面：有母亲哄睡孩子的笑脸，有少年共骑的背影，有老匠人敲打的炉火……最后，所有画面都汇聚成一道光，照向混沌深处。
“原来……这就是太初真人当年想种的‘花海’。”剑主望着漫天星露，突然明白娘为何总说“爱比力量更强大”。
女子望着光的方向，嘴角扬起释然的笑。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黑雾中传来太初真人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阿瑶，我终于……找到你了。”
“笨蛋。”女子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下次种花，要选向阳的山坡。”
光团包裹住她，融入星露花的海洋。石屋内的画像突然泛起金光，太初真人的身影从画中走出，手里捧着朵鲜活的星露花——正是女子画像里抱着的那一朵。
“小刃。”太初真人望向剑主，眼中有星河流转，“混沌之主的最后一丝残魂，就藏在我当年的‘共生契约’里。他用我的愧疚做锁，用你的温柔做钥匙……”他将星露花递给剑主，“现在，该你了。”
剑主接过花，星露顺着他的掌心流入体内。他突然想起星陨谷的玄老说的话：“剑的终点，是放下；爱的终点，是团圆。”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他望向玄老，又望向星露鸟，“用所有被爱点亮过的光，去温暖最后那点黑暗。”
忘川渊的雾海突然散尽。石桥上的黑藤化作青藤，桥栏上的咒文变成星露花的纹路。远处传来孩子们的欢呼，他们举着星露花跑过石桥，笑声撞碎了最后一丝混沌的残响。
而在混沌最深处，那缕被爱唤醒的残魂正缓缓消散。它的最后一丝意识里，不再是恐惧，而是释然——
原来爱从来不是征服，而是等待；
不是点燃火焰，而是守护微光；
不是一个人的孤军奋战，而是无数颗心，
愿意为彼此，
再暖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