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晋祠的晨光,张强和苏棠的三轮车犹如一艘在碎石路上破浪前行的小船,缓缓驶过阳市矿区。盛夏午后,空气仿佛被细密的煤灰染成了灰色,远处井架的轮廓在热浪中犹如跳舞的精灵般微微扭曲,似乎在预示着他们即将踏上的未知旅程充满了神秘与挑战。车斗里,新制的古建微缩模型宛如沉睡的公主,被防尘布温柔地包裹着,而苏棠的思绪早己如脱缰的野马,在脑海中奔腾,构思着新的剪纸主题——那些在晋祠触摸过的历史温度,此刻正如同燃烧的火焰,等待着与矿工们的故事碰撞出耀眼的火花。
“师傅,附近哪能摆摊?”张强拦住一位头戴安全帽的矿工,犹如在沙漠中寻找绿洲的旅人。对方抹了把脸上的煤灰,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星:“去井口小卖部前的空地!下井的兄弟们收工都爱往那儿凑。”他瞥见车斗里的柳编灯笼,眼睛突然一亮,仿佛发现了宝藏一般,凑近问道:“这玩意儿能编个矿灯的样子不?我儿子总说他爸的安全帽比奥特曼的头盔还酷!”
傍晚六点,井口的信号灯准时亮起。黑色的人流从巷道涌出,安全帽在夕阳下泛着金属光泽。张强手忙脚乱地支起摊位,苏棠刚挂出“晋祠文创”的招牌,就被几个矿工围住。“这小模型咋卖?给俺闺女带个‘小庙’回去!”“还有剪纸?能不能剪个挖煤的老黄牛?俺媳妇属牛!”
人群中,一个沉默的老矿工引起了苏棠的注意。他蹲在摊位前,粗糙的手指反复着一张“鲤鱼跃龙门”的剪纸,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涟漪。“师傅,喜欢这张?”苏棠轻声问。老人猛地抬头,脸上的煤灰簌簌掉落:“像...像我儿子第一次下井那天,我给他叠的纸船。”
这句话像把钥匙,打开了矿工们的话匣子。夜班队长老李掀开安全帽,露出被汗水浸透的头发:“俺们在井下,最怕听见顶板的‘咔咔’声。有次瓦斯报警,全组人攥着自救器,感觉心脏都要蹦出来了...”年轻矿工小王挠挠头:“我倒觉得巷道里的萤火虫最稀罕,巴掌大的地方能看见星星,多神奇!”
张强默默记下这些故事,苏棠的剪刀己经开始在红纸上游走。她先剪出戴着安全帽的黄牛,牛角缠绕着煤晶;又刻画矿工头灯照亮巷道的场景,光束里飞舞的不仅是煤灰,还有几只微型萤火虫。最特别的是为老矿工创作的“纸船渡”——一叶红纸折成的小船,船头站着穿工装的少年,船尾是挥着手的父亲。
这些带着矿坑温度的剪纸很快在矿工家属间传开。第二天傍晚,井口出现了意外的景象:女人们提着饭盒,怀里抱着棉被,眼睛却首勾勾盯着摊位。“给俺来张‘平安牛’!孩子他爸明天上夜班。”“这张‘巷道星光’多少钱?我要贴在儿子书桌前,让他知道爸爸的工作多酷!”
老矿工颤巍巍地掏出皱巴巴的钞票,执意买下“纸船渡”。他着剪纸边缘,声音哽咽:“我儿子...在井下救工友时受了伤,现在看见安全帽就害怕。这剪纸...能让他想起从前。”张强突然想起自己在困境中得到的帮助,眼眶发热,悄悄往老人手里多塞了两张祈福剪纸。
随着时间的推移,摊位成了矿工们的“故事驿站”。有人带来井下挖到的天然水晶,想让苏棠融入剪纸;有人讲述祖辈在旧矿洞的冒险,为微缩模型提供灵感。张强学会了用柳编制作矿灯造型的摆件,苏棠则将矿工口述的故事整理成《巷道手记》,贴在摊位显眼处。
暴雨突至的夜晚,矿工们自发用防水布护住摊位。老李顶着雨送来热腾腾的刀削面:“尝尝俺媳妇的手艺!比矿上食堂强百倍!”小王举着手机,兴奋地展示女儿临摹的剪纸作品:“她说长大了要当‘剪纸矿工’,给爸爸在井下剪太阳!”
临行之际,井口人头攒动,宛若沙丁鱼罐头。老矿工颤巍巍地递上儿子亲笔书写的感谢信,信纸上泪痕未干,仿佛诉说着无尽的感激;女人们将自家腌制的咸菜、烤制的馒头,如珍宝般塞入车斗;孩子们高举着歪七扭八的剪纸,像追逐着希望的火苗,追着三轮车跑了好长一段路。张强和苏棠泪眼朦胧,挥手作别,车斗里满载的故事与礼物,沉甸甸的,比任何时候都珍贵无比。
当三轮车缓缓驶出矿区,夕阳如一位慈祥的老者,将巷道的影子拉得悠长悠长。苏棠轻轻翻开新的剪纸本,第一页上,戴着安全帽的黄牛栩栩如生,驮着满车故事,正迎着霞光大步前行。那些在巷道深处收集的温暖与希望,此刻都宛如灵动的精灵,在红纸上跳跃,生长成永不熄灭的光,照亮了前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