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骄阳炙烤着晋省治市的土地,空气里浮动着柏油融化的气息。张强和苏棠的三轮车停在县城边缘的集市口,车斗上“非遗剪纸刀削面”的木牌被晒得发烫。苏棠调整着吉他弦,试图用歌声吸引路人,可燥热的天气让行人脚步匆匆,偶尔有人驻足,也只是买碗酸梅汤便匆匆离去。
变故来得毫无征兆。正午时分,几辆执法车突然驶入集市,喇叭里循环播放着整顿市容的通告。张强攥着锅铲的手青筋暴起,苏棠的歌声戛然而止。他们眼睁睁看着熟悉的摊位被逐一清理,“诚信摊主”的锦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却显得那么无力。
“我们该怎么办?”苏棠声音发颤,指尖无意识地着吉他的裂痕。张强望着被汗水浸透的三轮车坐垫,想起在各个城市辗转的艰辛,喉结滚动了几下,终究没说出话来。
次日,他们辗转来到二十里外的青禾镇。晨光熹微中,集市己经热闹起来,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里,张强架起炉灶煮面,苏棠挂起新剪的“夏日纳凉”主题剪纸。可没过多久,几个本地摊主围了过来,为首的中年男人叉着腰,语气不善:“这儿没你们外地人摆摊的地儿,赶紧走!”
“大哥,我们只是做点小生意......”张强话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小生意?你们一来,我们的客人都被抢走了!”周围摊主纷纷附和,有人踢翻了装酸梅汤的水桶,褐色的液体顺着石板路蜿蜒流淌。
苏棠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护在三轮车前,声音带着哽咽:“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想抢生意吧?”另一个摊主冷笑,伸手就要掀摊位上的遮阳布。张强左腿旧伤突然发作,他强撑着站起来,却被人推得踉跄后退。
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指责声、推搡声混在一起。苏棠死死拽住被扯歪的剪纸,指甲在木牌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张强望着这些充满敌意的面孔,突然觉得无比疲惫——他们走过那么多路,见过那么多善意,却还是逃不过这样的时刻。
就在局面僵持不下时,人群外传来清亮的喊声:“都住手!这是干什么?”一个扎着马尾、穿着白衬衫的年轻姑娘挤了进来,胸前的工作牌上写着“青禾镇市场管理办 林晓”。她环视一圈,目光落在张强摊位上的“非遗剪纸”和苏棠的吉他上,眼神一亮。
“大家先冷静。”林晓举起手示意,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严,“集市整顿是为了规范管理,不是把人赶走。”她转向本地摊主,“你们说影响生意,可有没有想过,他们带来的特色项目,说不定能吸引更多游客?”
几个摊主面面相觑,为首的中年男人嘟囔道:“可他们占了地方......”“这样,”林晓掏出本子记录,“我重新规划摊位,给他们安排在边角位置,既能展示特色,又不影响你们。而且,”她看向张强和苏棠,“你们愿意教其他摊主剪纸,增加集市的文化氛围吗?”
张强和苏棠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惊喜。苏棠立刻点头:“愿意!我们可以每天抽出一小时教大家!”林晓满意地笑了,转头对本地摊主说:“看到没?这才是双赢。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和气才能生财。”
在林晓的调解下,一场风波平息了。张强的摊位被安排在集市西角的老槐树下,树荫恰好遮住半个车斗。苏棠重新抱起吉他,清脆的歌声响起:“青禾镇的风,吹过石板街,不同的面孔,有相同的期待......”渐渐地,原本充满敌意的摊主们开始主动搭话,卖豆腐脑的大爷送来一碗热乎的豆腐脑,卖菜的阿婶教他们辨认本地野菜。
傍晚收摊时,林晓又出现了,手里拿着份文件:“你们的非遗剪纸刀削面很有特色,镇里准备把你们纳入‘乡村振兴特色摊位’,还能申请补贴。”张强和苏棠愣住了,苏棠的眼泪夺眶而出:“真的吗?我们......我们以为又要被赶走了......”
林晓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只要合规经营,青禾镇欢迎你们。对了,下周县里有文化节,想不想去展示?”
此后的日子,青禾镇集市上多了一道独特的风景。苏棠的吉他声中,张强的刀削面煮得热气腾腾,周围几个摊位的摊主围坐在一起,跟着苏棠学剪纸。有人剪出歪歪扭扭的花朵,惹得众人哈哈大笑;有人学会了复杂的“年年有余”纹样,兴奋地举起来展示。
卖肉的张大哥学会剪生肖后,把剪纸贴在肉摊前招揽顾客;卖针线的李婶则用剪纸装饰摊位,吸引了不少年轻姑娘。集市的客流量越来越大,甚至有游客专门从县城赶来,就为了看“会唱歌的剪纸摊”。
每当张强忙得不可开交时,苏棠就放下吉他帮忙煮面、打包。她系着围裙的样子,和弹吉他时的优雅截然不同,却让张强看得移不开眼。
月光洒在石板路上,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虫鸣。苏棠靠在张强肩头,轻声说:“原来,善意和误解之间,只差一次沟通。”张强握住她的手,望着满天繁星,心里充满感激。那些曾以为跨不过去的坎,那些被驱赶时的绝望,最终都化作了新的机遇。而他们也明白,只要彼此相伴,再大的风雨,都能等到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