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恰似那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宛如一块湛蓝的宝石,眨眼间,一声惊雷炸响,如银龙般的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便倾盆而下。张强和苏棠在雨中狼狈地寻找着避雨之所,最终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座破旧的庙宇。
进入庙宇后,张强惊讶地发现苏棠的脸色异常苍白,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血色,抱着吉他的手指也不停地颤抖着,仿佛风中摇曳的残烛。“强子,我……我好像有点冷。”她的声音轻得如同一片即将飘落的枯叶,说完便如那风中残烛般,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
张强急忙伸手一摸她的额头,只觉得那温度仿佛能将他的手灼伤。苏棠那滚烫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衫传递过来,犹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烧得他的眼眶发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撑住!”他咬牙切齿地吼道,然后一把抱起苏棠,如疾风般冲向那辆破旧的三轮车。
女人那滚烫的脸颊紧贴在他的肩头,意识模糊中,嘴里还在呢喃着:“剪纸订单……明天得……”
三轮车在积水的石板路上艰难地前行,发出一阵刺耳的吱呀声,仿佛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痛苦地呻吟。张强如癫狂般拼命地踩着油门,左腿的旧伤在风中如被千万根钢针同时刺穿般疼痛难忍,然而,怀中苏棠那滚烫的呼吸,却如同一把无情的火,一下下灼烧着他那颗早己破碎的心。
雨越下越大,如瓢泼般倾泻而下,他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的外套,紧紧地裹在她的身上,仿佛那是一件珍贵的宝物。而他自己的后背,却在瞬间被冰冷的雨水浸透。“棠棠,坚持住!”他边骑边哭,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与那冰冷的雨水一同滑进嘴角,“前面就是诊所了,再坚持一会!”
三轮车歪歪扭扭地冲进镇里诊所时,张强的裤腿沾满泥浆,头发紧贴在脸上。“大夫!救命!”他抱着苏棠撞开木门,惊飞了屋檐下的雨燕。老中医陈大夫正在熬药,抬头看见两人狼狈的模样,立刻放下药罐:“快放床上!”
苏棠烧得满脸通红,嘴里说着胡话,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比划着剪纸的动作。陈大夫搭脉时,张强在一旁急得首搓手,把他们从冀省到晋省的经历一股脑说了出来:“她为了学剪纸,在油灯下熬了多少夜......社火节那天淋了雨,肯定是着凉了......”说着说着,这个七尺男儿又红了眼眶。
陈大夫调配草药的手顿了顿,望向床上昏迷的苏棠:“你们这些娃娃,不容易啊。”他将熬好的汤药端到张强面前,“先喂这个,能退烧。”
接下来的三天三夜,张强寸步不离地守在诊所。他用温水一遍遍擦拭苏棠滚烫的额头,把凉透的毛巾重新浸在冷水里;听着她烧糊涂时哼出的不成调的歌,跟着轻轻附和;半夜药凉了,就跑到厨房重新热。陈大夫来查房时,总能看见他红着眼圈给苏棠掖被角,嘴里喃喃:“棠棠,快点好起来......”
第西天清晨,苏棠终于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守在床边的张强,她想笑,却虚弱得连嘴角都扯不动:“强子,订单......”话没说完,就被张强一把抱住。男人的眼泪砸在她肩头:“订单不重要,你活着才重要!”
结算医药费时,陈大夫摆摆手,将单子塞进火炉:“我年轻时也在外漂泊过,知道难处。”他从抽屉里取出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艾草和驱寒草药,“这些你们带着路上用。”
张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陈大夫慌忙去扶。“使不得使不得!”老人眼眶也红了,“你们传承剪纸、卖面助人,也是在行善。往后路过云栖里,记得来看看我这老头子就行。”
离开诊所的那天,天空中飘着细密的雨丝,仿佛是这个古镇为苏棠送行而洒下的泪水。苏棠静静地靠在三轮车里,目光凝视着窗外,古镇的轮廓在雨幕中逐渐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她的手缓缓伸进衣袋,摸索出那张张强放在她枕边的剪纸。那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凤凰的尾羽上,歪歪扭扭地刻着“平安”二字。这两个字虽然略显粗糙,但却透露出张强对她深深的祝福和关切。
“强子,”苏棠轻声说道,声音在雨中显得格外轻柔,“我们把陈大夫的故事,也剪成画吧。”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期待,仿佛这个决定能够让陈大夫的故事永远流传下去。
雨不知何时悄然停歇,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在石板路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三轮车继续向前行驶,车轮与石板路摩擦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
车斗里除了剪纸和药包,还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善意。这份善意,来自张强对苏棠的关心,也来自古镇人们对他们的祝福。张强不时回头看看苏棠,确认她是否裹紧了毯子,是否感到寒冷。当他看到苏棠苍白的脸上渐渐泛起一丝血色时,心中的担忧才稍稍减轻了一些。
他知道,未来的路或许还会充满风雨,但只要有苏棠在身边,只要还有陌生人的善意,他们就一定能够坚定地走下去。他们会将这份温暖传递给更多的人,让这个世界因为他们的存在而变得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