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在黑暗的客厅中摇曳,映照着厉寒霆专注的侧脸。他单手拿着手机提供照明,另一只手熟练地将牛奶倒入小锅中,点燃了燃气灶。幽蓝的火苗舔舐着锅底,细微的“嘶嘶”声在风雨声的间隙中清晰可闻。
宋晚晚站在不远处,手中紧握着那支冰凉的手电筒,光束有些不稳地照在地上。她看着那个平日里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男人,此刻却屈尊降贵地在简陋的条件下为她准备食物。这一幕的冲击力,远比任何商业会议上的雷厉风行都要来得强烈。
厉寒霆的动作不疾不徐,每一个步骤都显得有条不紊。他从橱柜里找出两个干净的玻璃杯,又拿了一包未开封的吐司面包和一小罐蜂蜜。这些东西似乎都是玛利亚为宋晚晚日常准备的。
牛奶很快就热好了,冒着丝丝热气。厉寒霆关掉火,将热牛奶分别倒入两个杯中。然后,他拆开吐司包装,取出几片,又拿起那罐蜂蜜,用干净的勺子舀了一些,均匀地涂抹在面包片上。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做这些简单的动作时,竟也带着一种莫名的优雅。
他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杯热牛奶和几片涂好蜂蜜的吐司,走到茶几旁放下。烛光下,简单的食物散发着的香气。
“坐。”厉寒霆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寂静,依旧是命令式的简洁,却不带丝毫的压迫感,反而像是理所当然的安排。他自己先在沙发的一侧坐下,拿起了一杯牛奶。
宋晚晚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与他隔着一段距离。
“吃吧。”厉寒霆又说了一句,目光示意她面前的食物。
宋晚晚拿起一片吐司,小口地咬了下去。香甜的蜂蜜和柔软的面包在口中化开,带着朴素的美味。她又端起那杯热牛奶,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她身上因疲惫和紧张带来的些许寒意。
窗外的风雨依旧猛烈,雷声时不时地滚过天际,每一次都让玻璃窗发出轻微的震颤。客厅内,只有摇曳的烛光和两人安静进食的细微声响。
厉寒霆吃东西的速度很快,但并不粗鲁。他解决掉一片吐司和半杯牛奶后,便放下了杯子,目光转向了窗帘的方向,似乎在倾听外面的动静。
宋晚晚慢慢地吃着,或许是真的饿了,或许是这份突如其来的“宵夜”带着某种特殊的意义,她觉得这简单的食物比她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可口。
“轰隆——!”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雷鸣,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响亮,仿佛就在头顶炸开。公寓的窗户似乎都随之抖动了一下。
宋晚晚拿着杯子的手一颤,牛奶险些洒出来。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脸色又白了几分。
厉寒霆的目光倏地转回,落在她的身上。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只是雷声。”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奇异地安抚了宋晚晚有些慌乱的心。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低声道:“嗯。”
厉寒霆看着她,沉默了几秒,然后从沙发旁边的矮柜上拿起电视遥控器,却只是把它放在了茶几上,似乎是无意识的动作。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继续处理文件,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烛光下,他的轮廓柔和了许多,不像在公司时那样棱角分明,带着生人勿近的冷硬。他随意地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即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依旧保持着一种矜贵的气度。
宋晚晚小口地喝着牛奶,偷偷地用余光打量着他。她发现,这个男人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以接近,至少在某些特定的时刻。
“今天在医院,除了发烧,医生还说了什么?”厉寒霆忽然开口问道,打破了沉默。他的目光依旧看着前方,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宋晚晚没想到他会主动问起小磊的情况,连忙回答:“医生说小磊恢复得很好,发烧是术后常见的反应,情绪不稳定主要是因为孩子小,缺乏安全感。让我多陪陪他就好。”
“嗯。”厉寒霆应了一声,没有再追问。
又过了一会儿,宋晚晚吃完了自己面前的食物,将空杯子和盘子放在茶几上。她犹豫着开口:“厉总,谢谢您的宵夜。”
厉寒霆的目光从窗帘移开,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举手之劳。”
他的回答依旧简短,却让宋晚晚觉得,他似乎并不是真的那么不近人情。
外面的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客厅里的蜡烛己经燃烧了一小半,烛泪顺着边缘缓缓滑落。
厉寒霆站起身,走到窗边,微微掀开厚重的窗帘一角,向外看了一眼。外面漆黑一片,只有雨幕在路灯的微弱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看来今晚电力恢复的可能性不大了。”他放下窗帘,转过身说道。
宋晚晚也站起身,有些局促地问:“那……厉总您……”
厉寒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沉吟片刻,然后走向了玄关处,打开了鞋柜,从里面拿出了一双男士拖鞋,是崭新的,显然是为他准备的。他弯腰换上了拖鞋。
“你早点休息。”他对宋晚晚说道,“客房在二楼左手第一间,里面有干净的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
宋晚晚愣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厉寒霆见她没动,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这种天气,我不方便离开。你不用管我。”
他说完,便径首走向了客厅另一侧的书房。书房的门被他推开,里面同样一片漆黑。他没有开手机手电,似乎对这里的布局了如指掌,很快便从里面拿了一床薄毯出来。
他将薄毯扔在沙发上,然后对还站在原地的宋晚晚道:“去睡觉。”
他的语气依旧是命令式的,但宋晚晚却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体贴?或许是她想多了。
她点了点头,轻声说:“那……厉总您也早点休息。”
厉寒霆没有回应,只是拿起茶几上那本看到一半的文件,借着微弱的烛光,似乎打算继续看下去。
宋晚晚不再多言,拿着手电筒,转身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但当她想回头确认时,却又觉得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楼梯有些陡峭,在手电筒的光束下显得影影绰绰。她小心翼翼地走上二楼,找到了厉寒霆说的那间客房。
推开门,里面果然收拾得干干净净,床单被褥都是新的,散发着阳光的味道。床头柜上整齐地放着未拆封的洗漱用品。
宋晚晚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换上了客房里准备的棉质睡衣。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听着窗外持续不断的风雨声,她的心情却比之前平静了许多。
楼下客厅里,厉寒霆靠在沙发上,手中的文件己经合上放在了一旁。他没有开灯,只是任由那支蜡烛静静地燃烧着,昏黄的光晕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闭着眼睛,似乎在养神,又似乎在倾听着什么。
风雨依旧在窗外肆虐,而这间小小的公寓,在此刻却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避风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