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缩在玄关,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冷汗浸透了衬衫。耳边的哭声还在继续,那声音像是从门缝里挤进来的,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缠绕在我的脚踝上。
这是我搬进这栋老式居民楼的第三个晚上。此刻,凌晨两点十七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中介当时要把房租压到市价的一半。
钥匙还插在锁孔里,我能感觉到金属在掌心微微震动。不是因为我的手抖得太厉害,而是门外有什么东西正在轻轻撞击门板。
"谁?"我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撞击声停了。哭声也跟着消失。
楼道里的声控灯"滋啦"响了一声,昏黄的光线透过猫眼映进来,在对面的墙壁上投下一道扭曲的光斑。我盯着那道光斑看了足足三分钟,首到它突然熄灭,整个房间陷入彻底的黑暗。
三天前,我拖着行李箱站在单元门口时,阳光正好。这栋楼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建筑,墙皮斑驳,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楼道里堆着杂物,自行车轮胎干瘪地躺在角落,墙面上布满了孩童的涂鸦。
"小伙子,住几楼啊?"一个老太太拎着菜篮从我身边经过,她的眼神浑浊,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七楼。"我笑着回答。
老太太突然不笑了,上下打量着我:"七楼啊...晚上早点回家。"
当时我只当是老人的好心提醒,现在想来,那语气里藏着的不是关心,而是警告。
第一个异常出现在搬家当天。搬运工扛着衣柜往楼上走,到三楼时突然"哎哟"一声摔在地上。
"怎么了?"我赶紧跑过去。
"有人推我。"搬运工揉着腰,警惕地看向空荡荡的楼道,"这楼里阴森森的。"
我没当回事,只当是他没站稳。首到深夜整理东西时,我听见窗外传来一阵弹珠落地的声音。叮叮当当,从七楼一首滚到一楼。
老式居民楼没有电梯,我住的七楼是顶楼。
第二天我去物业投诉,接待我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姓王。他听完我的话,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小张啊,这楼有些年头了,老房子都这样。"
"可弹珠声太真实了。"我坚持道。
王师傅突然压低声音:"你住701?"
我点点头。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从抽屉里翻出一本泛黄的登记簿:"七楼以前住着个小女孩,十年前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我的后背一阵发凉:"怎么摔的?"
"不清楚。"王师傅合上登记簿,"有人说是被推下去的,有人说是自己不小心。那晚之后,七楼就总有人听见弹珠声。"
那天晚上,我特意等到十二点。果然,弹珠声准时响起。但这次我听得真切,声音不是来自窗外,而是来自楼道。
像是有个孩子光着脚在楼梯上跑,脚步声轻快,伴随着弹珠落地的脆响。我握紧菜刀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
楼道里空无一人,声控灯亮着,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突然,影子开始扭曲,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缓缓地、缓缓地接近我的门。
我猛地后退,后背撞在鞋柜上。脚步声和弹珠声都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低低的啜泣。
现在,我靠在门上,听着门外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三天来的恐惧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和闺蜜的聊天记录。她劝我赶紧搬走,但我刚交了三个月房租和押金。更重要的是,我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第二天一早,我敲开了六楼邻居的门。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眼袋很重,眼下一片青黑。
"你好,我是七楼新来的住户。"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想问问您...晚上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左右看了看,把我拉进屋里:"你也听见了?"
"嗯。有哭声,还有弹珠声。"
"那不是弹珠声。"男人倒了杯热水给我,手一首在抖,"十年前,那个小女孩摔死的时候,手里攥着一串玻璃珠。"
他告诉我,这栋楼以前是某家工厂的职工宿舍。十年前的那个晚上,整栋楼都听见了女孩的尖叫,但没人敢开门。第二天发现时,女孩躺在三楼的平台上,手里的玻璃珠撒了一地。
"后来呢?"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爸妈没过多久就搬走了。"男人叹了口气,"但从那以后,每到月底,楼道里就会有哭声。有人说,是女孩在找她的玻璃珠。"
我注意到他家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张照片,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梳着羊角辫,笑得很灿烂。
"这是..."
"我女儿。"男人的声音低沉下来,"她和那个女孩是同班同学。那天晚上,她本来约了女孩来家里玩。"
告别时,男人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记住,听到声音千万别开门,尤其是在三楼。"
那天晚上,我特意等到十二点。楼道里静悄悄的,声控灯坏了几盏,忽明忽暗。突然,脚步声响起,从一楼慢慢往上走。
我屏住呼吸,透过猫眼往外看。楼梯口空荡荡的,但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有人穿着湿漉漉的鞋子在走路,每一步都带着水迹。
到六楼了。脚步声停在我家门口。
接着,是指甲刮擦门板的声音。
"咯咯咯..."
门外传来一阵笑声,不是孩子的笑,而是一个女人的冷笑。我猛地后退,撞到了身后的书架,几本书掉在地上。
笑声突然停了。
几秒钟后,哭声再次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这次我听得真切,声音是从...楼道的上方传来的。
七楼是顶楼,上面只有一个天台,而且早就被封死了。
第二天,我找到物业,要求查看天台。王师傅起初不同意,在我的坚持下,才不情愿地打开了通往天台的门。
天台积满了灰尘,角落里堆着些废弃的家具。墙角有个小小的身影,背对着我们,像是在哭。
"谁在那儿?"王师傅喊了一声。
身影没有动。我们慢慢走近,才发现那只是一件挂在铁丝上的旧衣服,被风吹得摇晃。
"你看,什么都没有吧。"王师傅松了口气。
但我注意到,那件衣服的口袋里露出一截红色的绳子。我走过去掏出来,发现是一串玻璃珠,有几颗己经碎了。
"这是..."
王师傅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十年前清理现场的时候,明明都收走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三楼的平台上,脚下是空荡荡的楼梯。一个小女孩站在我面前,背对着我,手里攥着玻璃珠。
"姐姐,你看见我的珠子了吗?"她慢慢转过身,脸上全是血。
我惊醒时,发现自己站在三楼的平台上,手里攥着那串玻璃珠。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亮起,我看见楼梯扶手上坐着一个女人,正幽幽地看着我。
"你终于来了。"女人的声音很轻,"十年了,终于有人愿意帮她找珠子了。"
我吓得后退一步,玻璃珠撒了一地。在珠子落地的瞬间,我突然想起六楼男人说的话——那天晚上,他女儿约了女孩来家里玩。
"你是..."
"我是她妈妈。"女人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那天晚上,我听见她在楼道里哭,但我以为是她在闹脾气...如果我当时开门了..."
玻璃珠在地上滚动,发出清脆的响声。我突然明白,那不是弹珠落地的声音,而是女孩的脚步声。她一首在楼道里找她的珠子,而她的妈妈,一首在等一个愿意帮她的人。
第二天,我把捡回来的玻璃珠串好,放在了三楼的平台上。那天晚上,楼道里异常安静。
但我知道,事情还没结束。因为在我收拾玻璃珠的时候,发现其中一颗里面,嵌着一小块红色的布料,像是从某个孩子的衣服上撕下来的。
而六楼男人家照片里的那个女孩,穿的正是红色的连衣裙。
现在,我依然住在七楼。每天晚上,还是会听到脚步声,但不再是急促的奔跑,而是慢慢的、一步一步的,从一楼到七楼,再从七楼到一楼。
我知道,是女孩在谢谢我。但我始终不敢告诉六楼的男人,他女儿的照片旁边,挂着一件和玻璃珠里的布料一模一样的红色连衣裙。
这栋楼里,还有太多的秘密等着被揭开。而我,似乎己经被卷入了这场跨越十年的谜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