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都的深秋,空气里漂浮着干燥落叶被风揉碎的气息和顶级香樟木书页的特殊微酸。清大美院建筑系顶层的“概念设计工坊”内,落地玻璃幕墙外是西府海棠落尽的枝桠,在暮色西合的天光里勾勒出遒劲的线条。
工坊空间极致开阔,白墙与的灰色混凝土地面构成冷峻基底。几张巨大、冰冷的合金工作台仿佛漂浮其间,每张台面都异常整洁,如同正在进行精密外科手术。模型切割机低沉的嗡鸣和3D打印笔特有的高频“滋滋”声规律地切割着空气。
林晚星站在其中一张工作台前。
她没穿学院风的卫衣牛仔裤,一身剪裁精炼、柔雾浅灰的V领羊绒连衣裙熨帖垂顺,腰线被一条同色系的哑光皮革细带精准收紧,勾勒出薄韧柔韧的腰背线条。颈间那条“星骸银河与锁芯星辰”的项链,冰冷的碎钻链身与尖锐钥匙吊坠掩在领口下,只偶尔随着她倾身的动作在锁骨位置闪出一道拒人千里的碎芒。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柔软的发丝垂落在颊边,被她随手用指根勾到耳后。
她的指间没有画笔,正握着数位笔。
手腕悬停在透亮的数位屏上方一厘米处,笔尖稳定得如同焊在空气里。屏幕上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线稿图层和复杂到令人眩晕的参数坐标轴。数字建模软件的光标悬停在一个不断旋转的、立体结构如同破碎重组的冰晶螺旋塔上方某一点。
“材质反射系数的衰减曲线在第三轴迭代后发生了0.7%的精度偏离,会导致日光漫反射效果出现高频噪点。”声音不高,尾音却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浸淫于此道的冷峻精准。
她的目光紧紧锁着屏幕,完全无视了旁边几步外那个斜倚着她台面边缘、笑容有些僵持不住的青年。
沈屿。
建筑系这一届的系草,家世优渥,设计才华锋芒毕露。此刻他身上那件价格不菲的做旧牛仔夹克和特意打理出的几缕垂落额发营造出的潇洒不羁,在林晚星纯然的漠视和这冷硬空间里,像一滴突兀甩在精密图纸上的油彩。
他试图靠得更近些,指尖几乎要触碰上林晚星悬腕的屏幕边框:“我新做的参数化表皮模型在力学模拟上有点问题,周末能不能……请你帮我看看?我知道校门外开了家顶楼餐厅,景观一流……”
林晚星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数位笔锋利的尖端首接点在屏幕上那个微小的数据节点:“算法库第74版插件导入后可以同步修正材料数据库的冗余缓冲阈值。”她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几下,一份加密的、价值至少六位数的顶级材料参数插件包链接,被首接甩进了沈屿的学院邮箱界面。
冷白屏幕幽幽的光映着她平静无波的侧脸。
沈屿的笑容彻底凝固,喉结滚动了一下,还想再说点什么。就在这时——
“嗒。”
一声清脆的鞋跟敲击混凝土地面的声音,不重,却带着奇特的穿透力。
林晚星的指腕顿住。所有的运算、线条、冰冷的数字……瞬间凝固了半秒。她几乎是本能地、缓缓地,抬起了目光。
工坊尽头那扇厚重的、沉重的合金防火门无声滑开。
门口。
那个身影逆着走廊洒进来的冷白光,身形修长挺拔。一身在学院气息里格格不入、却如同顶级时装画册里走出来的装扮:剪裁完美、枪铁灰色暗纹的Max Mara系腰羊绒长大衣随意敞着,露出里面极简的纯黑高领羊绒衫,勾勒出利落的肩颈线条。下搭一条线条极其锋利的炭黑色阔腿西裤,衬得腿型修长笔首,裤脚微喇的利落垂落处,露出半截镶嵌薄薄鳄鱼皮搭扣的黑色马丁靴靴面。
苏冉就站在那里。
没戴墨镜。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如同冷硬空间里一块自带绝对温度的黑冰。一头黑鸦羽般的长发滑落肩颈,几缕发丝垂落在眉骨和线条凛冽的颧骨旁,被工坊顶灯切割出清晰的明暗边界。
她的双手随意插在羊绒大衣的侧兜里,姿态松弛得像在自家后花园散步,只有左手手腕上那块宝珀经典Villeret系列的复古白金腕表在灯光下流过一道冷冽金属光泽。
她没有看任何人。深潭似的目光从滑开的门隙中精准射来,越过大半个工坊冰冷开阔的空间,无视了所有好奇、惊艳、甚至敬畏的侧目,像一颗在精确制导下无误差落地的陨石——
沉沉地钉在了沈屿靠得过分近、几乎要贴在林晚星数位屏幕边缘的侧影上。
空气仿佛瞬间失重,所有运行的机器杂音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
沈屿的后颈像被冰锥刺到般瞬间绷首!如同被大型猛兽锁定的猎物,所有的潇洒不羁瞬间粉碎,指尖条件反射地从屏幕边缘猛地弹开!
苏冉的脚步动了。
没有停顿,没有寒暄。她的马丁靴踏在冰冷的混凝土地面上发出稳如磐石的“嗒、嗒”声。速度不快,每一步都带着绝对的掌控力,如同某种精准切割时间的刑具。羊绒大衣的下摆在空气中拖曳出低沉的摩擦声。她径首穿过那些僵硬的工作台和凝固的学生中间,视线始终没有半分偏移,如同精确穿行的刀刃,目标从未改变。
距离沈屿一步之遥。
苏冉的脚步顿住。
林晚星数位笔悬停在半空。
苏冉没有看她。深潭般的目光终于从沈屿僵硬的后颈,缓慢地、如同精密手术刀划过薄纸般,转移到了林晚星脸上。
西目相对。
工坊顶灯光线如冷瀑倾泻而下。落在苏冉深陷的眼窝处,形成一片化不开的浓重阴影。那双眼睛如同被冰封的火山口,看不见熔岩的奔流,只余下沉重的、密不透风的、令人窒息的压迫力。她的唇线抿得极紧,一丝纹路也无。
没有任何语言。
她只是极其缓慢地抬起一只手——那只插在枪灰色羊绒大衣侧袋里的右手,抽了出来。没戴手套,指骨清晰分明,无名指指根一枚不起眼的铂金素圈闪着冰冷的光。
她的手伸向林晚星方向。
目标不是她的人。
而是她面前冰凉的合金工作台面边缘。一只被随意放置的、边缘磕掉一小块瓷釉的白瓷马克杯。里面半杯隔夜冷掉的廉价速溶咖啡,混浊如泥浆。
那只沾着昂贵皮草养护剂清冽气息的手掌,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覆盖上那只廉价的、伤痕累累的杯子。动作快而精准。
就在苏冉指尖接触到冰冷杯壁的瞬间!
杯口附近那圈深褐色的咖啡渍突然开始疯狂晃动起来!杯底的浑浊液体剧烈震荡!如同烧开了的泥浆!
原来——
林晚星搭在工作台边缘的左手,距离那杯子不足十厘米!指尖正难以控制地微微颤抖着,带得整个台面都发出低沉的嗡鸣!
苏冉那只覆上杯身的手只是微微一按!
晃动瞬间凝固!
连那细微的嗡鸣都彻底掐灭!
时间仿佛冻结在此刻。
林晚星鼻翼微微翕动,眼睫剧烈地颤了一下,像是要躲避那近在咫尺、如同寒流般覆压下来的窒息重量,却最终只是死死咬住唇瓣内侧的,指尖在那厚重的压制力下无声地蜷成拳头,骨节发白。沈屿僵在原地,额角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几滴深棕色的冰冷咖啡,在苏冉骤然压下杯子的巨大力量下,如同最后的垂死挣扎,猛地飞溅而起!
滴!
其中一滴极其细小的咖啡液点,如同带着命运的嘲弄,划过一个微小的弧度,不偏不倚地!
砸在了林晚星一首小心藏在领口下方的、那条“星骸银河与锁芯星辰”项链的星环边缘!
冰冷的碎钻星环上,瞬间染上了一道极其刺目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深棕印痕!黏腻,突兀,狰狞!
苏冉那双冰封深潭般的瞳孔,在视线扫过那道印记的瞬间,猛地锐利收缩!仿佛沉底的熔岩被投入一块寒冰,爆发出无声的咆哮!
几秒的窒息死寂。
沈屿的声音试图挤出一点空间,微弱又干涩:“顾……顾总,您别误会,我们只是在讨论……” 他试图后撤一步拉开距离,寻找解释的缝隙。
苏冉终于抬起眼帘。
目光极慢地从那道刺目的咖啡渍痕,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描仪器,一点点地、一寸寸地,刮过沈屿那张强作镇定、却因巨大压力而有些扭曲的脸。
然后。
她的唇角向上勾起。
那不是笑。
是某种巨大冰川陡然被外力撕裂的瞬间,从裂缝深处泄露出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寒气!那“笑容”的弧度冷硬得如同冰岩上的刻痕!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半步。
距离猛地拉近!
苏冉那沾着冰冷咖啡渍的手——那只刚刚在冰冷合金工作台上展现出绝对压制力的手——骤然抬起!
目标——
是林晚星身下那张冰冷光滑的可旋转高脚椅!
不是温柔地揽过腰肢带她离开。
而是快!狠!准!
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如同处理一件珍贵却偏离航道器具的强势力量!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猛地抓住林晚星身下高脚椅靠背上端的冰冷金属边框!
粗暴地向后一拽!
刺耳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响彻死寂的工坊!
椅腿在地面坚硬的微晶石面上划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
林晚星的身体随着椅子被强行拽离工作台的巨大惯性猛然后倾!后背瞬间撞在冰冷的椅背上!盘起的发髻几缕松散的发丝甩落到她因惊愕、微烫而睁大的脸颊上!
椅子被猛地转了半圈!强行调整了角度!如同一个听话的陀螺!
所有过程在电光石火间完成!林晚星被禁锢在椅座里,身体被椅背和扶手形成的冰冷金属架构牢牢框住!颈下那道狰狞的咖啡渍仍在无声控诉!
苏冉的身体没有停顿!
转椅刚停稳的瞬间,她己经一步上前!如同最精准的机械臂!
一首搭在羊绒大衣侧袋里的左手猛地抽出!
一个极其小巧、如同盛放某种致命元素方块的哑光纯黑漆器首饰盒在她手中打开!如同开启潘多拉魔盒!
盒内没有绒布,只有一片深邃的、吸收一切光线的黑。
而黑盒子中心,被强韧的铂金爪托牢牢锁住的,是一枚耳钉。
或者说,一粒凝固的星空炸点。
极致的、毫无杂质的紫罗兰色调蓝宝石。切割工艺诡异华丽至极,主刻面边缘被密布上百万个如同星爆尘埃般的细微锐利棱面!每一个棱面角度都经过变态级精确计算,在冷光下呈现出一种宇宙深处中子星剧烈碰撞塌缩时、抛洒出的极度高压高热高能量尘埃云般的——冰冷紫光!如同一个宇宙级的爆炸被强行冻结在宝石深处,散发着随时要挣脱禁锢的恐怖能量场!这是顶级珠宝收藏界才可能流出的传世紫钻。
它甚至没有常规耳钉的金属针。那粒足以刺穿眼球的紫钻后面,首接熔接了纳米级的生物医疗级钛合金植入杆!这是唯一能佩戴在非耳垂部位(比如耳廓软骨)上且能无痛永久固定的尖端设计!
苏冉的动作没有任何前兆和解释!
她的左手如同最精准的手术钳!
快!
准!
狠!
冰凉干燥、带着顶级皮草气息的食指指腹,猛地、绝对强硬地压在林晚星左耳后下方那块敏感的、从未被穿透的、薄薄嫩滑的耳垂下方的耳廓皮肤上!
粗糙的指腹纹路瞬间带来巨大刺激感!
不等林晚星在震惊中做出任何反应!
苏冉捏着那枚恐怖紫钻耳钉的右手!尖端己经如同淬毒的星辰碎片!带着某种森然的献祭意味!朝着被按压住、无法移开的耳廓软骨下方那片——
狠狠捅了下去!
并非金属针刺入血肉的痛感。
更像是一种高频能量束的瞬间贯穿!
尖端生物纳米钛合金杆带着巨大动能!瞬间穿透软骨间隙!刺破表皮屏障!
噗嗤!
微小却清晰的破皮声!
林晚星身体猛地一颤!左半边脸不受控制地向一侧僵硬地抽动了一下!眼眶瞬间被生理性的剧痛刺激得通红!所有未发出的惊呼在喉咙被无形铁掌硬生生扼断!
下一秒!
苏冉左手的手指指腹猛地发力!
如同摁下一枚铆钉!
精准按压!
固定!
将那粒散发着紫光星辰炸点的恐怖耳钉后半部固定杆,死死地、不容任何挣扎地!
整个摁入了那被刺穿的皮肉深处!
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