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柜子动了？！
第一章：我柜子动了？！
（起）
黑暗，粘稠得如同冷却的沥青，重重地包裹着林苟的意识。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深海不断下沉，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疲惫和一种……身体被彻底榨干的虚脱感。最后的记忆碎片闪烁着，是办公室里刺眼的顶灯，电脑屏幕上仿佛永不消失的“修改稿V17”，咖啡杯里凝固的残渣，还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滞涩的几下撞击——像一台生锈的发动机濒临报废前的无力挣扎。
然后就是彻底的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一束微弱的光强行刺破了这黏稠的黑暗。随之而来的，是感官如同生锈的阀门被猛力拧开。
嗅觉首先苏醒。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气味猛地灌入鼻腔，那是混合了陈年老木家具的腐朽潮气、劣质药汤挥之不去的苦涩、某种若有似无的霉味，还有一丝属于女性的、廉价的脂粉香。这味道冲击得他意识混沌，本能地想屏住呼吸。
紧接着是听觉。耳边响起一阵又轻又细的啜泣，断断续续，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压抑着，听得人心里发堵。“呜…小姐……您醒醒，您别吓秋月啊……” 声音稚嫩，带着浓浓的哭腔，明显还是个孩子。小姐？谁家的小姐？这声音很陌生。
触觉也清晰起来。身体像是被碾碎重组过，每一寸骨骼都透着绵软的钝痛，肌肉酸胀无力。身下是硬邦邦的触感，硌得慌，绝不是公司那张还算舒适的椅子，更不是他那张堆满游戏手办和零食的床上。身上盖着的东西沉重而粗糙，像是厚重的粗布，裹得他一阵发闷。
光……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块。林苟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试图撬开它们。一丝微弱的光线挤了进来，视线模糊，视野里是摇摇晃晃的昏黄光影。他费力地眨动眼睛，像是生涩的齿轮终于开始艰难转动。
视觉渐渐聚焦。头顶……不是熟悉的白色吊顶，而是颜色沉暗、结着细密蛛网的房梁和椽子。那昏黄的、晃动着的，竟是一盏豆粒大小油灯发出的光芒，悬挂在古意盎然的木制灯架上。
视线艰难地移动。
左边，是一张同样沉暗、笨重的雕花木桌，上面搁着一个灰扑扑的粗瓷碗。右边，则是一架样式极其古朴、带着铜扣环的巨大木柜，静静伏在阴影里，宛如一头沉默的怪兽。
我这是……在哪里？林苟脑子里嗡的一声，空白一片。记忆最后的片段是加班到凌晨三点，心脏剧痛，屏幕变黑……他记得那阵尖锐的、几乎让他灵魂离体的刺痛。
“卧槽……” 一个含糊沙哑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滚出来，把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这声音……陌生而纤细，绝非他那个常年抽烟熬夜、带着点低沉的男声！怎么回事？！恐慌像冰冷的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他想动一动，证明这是场噩梦。可西肢百骸传来的剧痛和酸软如此真实，更可怕的是，他“感觉”到身体不对！肩膀似乎窄了，胸膛也平了，视线高度似乎也发生了难以理解的改变。
“小姐？您…您醒了？！” 那带着哭腔的童音骤然惊叫起来，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还夹杂着巨大的恐惧。
林苟艰难地转动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脖颈，向声音来源看去。一个穿着深青色粗布短褂的小女孩跪在床边，看起来顶多十一二岁，头发用红头绳扎成两个小小的双丫髻。此刻，她脸上还挂着泪痕，大大的眼睛里却盛满了惊惶和……一丝活见鬼似的诡异光芒。
小姐？她在叫谁？林苟混乱的脑子还没理清这个称谓的指向。他试着发出声音，想问问这是哪儿。“咳…咳咳……” 回应他的是喉咙里一阵撕裂般的干痛和呛咳，火烧火燎的感觉蔓延开，像刚吞了一把沙子。
“水…水……” 他用尽力气，挤出嘶哑的两个字。
那叫秋月的小丫鬟反应倒是极快，抹了把脸上的泪，忙不迭地爬起来，冲出去。一阵窸窸窣窣后，又飞快端着一个灰陶碗跑了回来，碗里的水还溅出来几滴。
她小心翼翼地凑到床边，动作却因为紧张和害怕而显得笨拙。“小姐…您，您喝水……”
林苟此刻也顾不上什么小姐不少姐，什么古装小丫鬟。他像沙漠里濒死的旅人见到水源，喉咙里的灼烧感逼得他只想快点喝到水。就在秋月端着碗凑近，一只手想要笨拙地扶起他一些时——
变故陡生！
紧挨着床边的那个巨大、笨重的木柜，猛地发出一声极其突兀、刺耳的“嘎吱——！”声！就像是老旧朽坏的木质结构不堪重负时发出的呻吟，又或者……是有什么活物在里面用力推了一下柜板？！
这声响在过分寂静的室内炸开，无比清晰，无比惊悚！
林苟浑身的汗毛“唰”一下全竖了起来！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窜天灵盖！他像是触电般，身体猛地一僵，所有喝水的动作都停滞了。那源自现代都市生活耳濡目染的无数灵异惊悚梗、各种鬼怪传说、包括“我柜子动了我不玩了”的经典调侃，瞬间在他混乱惊惧的脑子里疯狂刷屏！
“啊啊啊——！！！”
惊恐的尖叫声比脑子里的念头更快一步冲破喉咙！不再是沙哑低弱，而是属于年轻女孩特有的、尖锐凄厉的惊恐嘶喊！这声音如此陌生又如此真实地响彻在这间充满霉味和昏黄光线的古旧房间里，震得窗棂似乎都在微微发颤。林苟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向后缩去，仿佛要躲进身后冰冷的床板里，同时慌乱地伸手指着那巨大的柜子，脸上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嘴唇哆嗦着：
“柜子动了！秋月！柜子！那柜子动了！！救命！有东西！里面有东西要出来了！你别靠近它！！” 他语无伦次，惊魂未定，现代词汇“柜子”脱口而出。他此刻根本想不起什么“橱”或者“衣箱”这种古称，极度恐惧下的本能呼喊，首接采用了最熟悉的词汇。
水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浑浊的水泼了一地，洇湿了陈旧的砖面。秋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如同被恶鬼附身般的激烈反应彻底吓懵了！她也听到了那声响，此刻再看自家小姐指着那恐怖大柜、声嘶力竭喊着“柜子动了”、“有东西”的样子，一张小脸瞬间惨白得如同涂满了墙灰。她根本听不懂什么是“柜子”，但那恐怖的指向和小姐扭曲的表情，足以让她明白那里有极度不祥的东西！
秋月的双腿抖得如同秋风里的枯叶，她想后退，想尖叫，但巨大的恐惧反而像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身体僵在原地，只剩下牙齿在格格作响。她看着小姐，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彻底陌生的、被邪祟占据了躯壳的恐怖存在。
“快…快跑啊！秋月！离开那里！” 林苟还沉浸在柜子即将打开、未知恐怖冲出的臆想里，见秋月吓傻了，更是急得几乎要跳起来，一边往后缩一边嘶声喊叫。他双手死死抓住身上粗糙的厚被，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小小的房间被林苟惊骇的嘶喊填满。昏黄的油灯不安地跳动，将两人因恐惧而扭曲变形的影子疯狂晃动着，投在昏暗阴冷的墙壁和老旧的柜子上。
那巨大的柜门……依然紧闭着。没有任何再次移动的迹象。可刚才那声清晰得无法忽略的“嘎吱”声，如同一把冰冷的刀子，狠狠扎进了林苟和秋月的心脏深处。
秋月圆睁着恐惧到极点的眼睛，目光在林苟那张完全陌生的、写满惊骇的脸和那扇深不可测、宛如怪兽巨口的柜门之间反复切换。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刚才小姐喊出的词——“柜子”？那是什么？妖物么？！小姐她……小姐她……真的是自己从小侍奉的那个人吗？
窒息的沉默笼罩下来，只有油灯燃烧发出的极轻微的“哔剥”声，和林苟自己心脏撞击胸腔发出的沉重回响。
秋月死死盯着床上状若疯魔的“小姐”，一个冰冷而刺骨的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恐怖地浮现出来，让她遍体生寒：
这个人……究竟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