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于阴影之中,黛安娜半天缓不过神来,只是不住地摇头。
"走了...都走了..."
琪亚娜与芽衣结伴走下天台的画面依旧在黛安娜眼里不停放映着。
正午的光线一寸寸逼近,无情地蚕食着最后能容纳她的阴凉。
天台的地上烫得紧,就算是冬日,太阳也还是不留任何的情面。
随着最后一抹阴影也被阳光吞噬,她彻底暴露在刺目的光亮下,僵硬的肩膀便很快垮了下来。
墙根处退无可退,黛安娜只得起身,走到铁丝网的护栏前,茫然地向楼下望去。
大中午,下面一个人也没有。黛安娜也只能静静地站在阳光里,一动不动。
她向来讨厌这样首射的日光,可就是此刻莫名觉得——这样也好。刺眼的光线穿透铁丝网,在她全身投下格纹状的黑细阴影,也将她锁在其中。
毕竟,她很清楚,她本就是一个外来者,不是吗?
就算挤进去,也是局外人。无论如何,她也只能是个格格不入的旁观者而己。
极东这个地方,似乎也没有什么她好牵挂的了。如此说来,她也该放手了,任由本该远走的人,继续大步向前了。
她本不该再有任何留恋的,可胸腔内翻涌着的不甘,却总是挥之不去。
这股不甘搅得她生疼,也搅得让她知道:行尸走肉一般的人,还能感受到活着的温度。
当然,只要还是个人,那最终的结局,肯定都是凉透了的。
现在,琪亚娜与芽衣之间的进展速度远超黛安娜的预期。原来她们的故事己经在不知不觉中开篇。等黛安娜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输得彻彻底底了。
可惜,黛安娜能是故人,却不能是故事里的人。
而她当然想知道,在今天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许通过当时的监控就可以窥见一二,但黛安娜大抵是不会明白的……
那是一个冬天的早晨。
千羽学院,天台。
雷电芽衣红着眼站在天台的边缘,看了看楼下熙熙攘攘成群结队的有说有笑的同学们,内心的疯狂不断地扩张着……
(真是胆小鬼……真该把那些蝼蚁通通都杀掉啊!)
在遭受了连日的校园欺凌后,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强颜欢笑是多么不值一提。在濒临崩溃的状态下,心里那道不容质疑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耳边,要把她千疮百孔的心接管。
芽衣痛苦地捂住了头,满头冷汗地跪在水泥制成的天台顶上。
她觉得自己的幻听越来越严重了……不!不是幻听!那个声音正在试图教唆自己做出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父亲的入狱,校园的暴力各种各样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到来早己将雷电芽衣压垮了。她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己经太累了,几乎要失控……看向天台的围栏,她浸满紫芒的眼眸中露出万分的悲戚——她也许不得不去迎接一个“罪犯的女儿”的最好结局。
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费力地攀爬起了顶楼的围栏,她看着蜉蝣一般来来往往的同学们,全身都在发抖,那些黑暗的回忆涌上心头……
她坐在围栏上紧闭着双眼,内心充满愧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曾注意到一个逆着放学人流前行的白发少女在楼下注意到了那道在天台上的孤独身影,那道身影快速地移动着——回到千羽学院的琪亚娜最终看到了一心寻死的芽衣。
“对不起……父亲大人,芽衣没办法给您尽孝了……对不起。”
芽衣一脸呆滞,只是不停地重复着“对不起”,她的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上楼梯的声音——有人来了!
(你在干什么……停下,你这个胆小鬼!快下来!)
那个蛊惑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似乎很不愿看到这个结局。
少女的长发深邃如夜空中的紫罗兰。在晨光的渲染下,她的紫发如精致的紫水晶一般闪耀着光芒,虽然身上穿着和琪亚娜相同属于千羽学院的校服,但也掩盖不了独属于她的气质——一种惨淡的悲凉。
少女的身后传来推门的声响。
芽衣露出了解脱般的轻松笑容,全身放松下来,等待着自己乘着清晨的和风坠落。
她终于是闭上了双眼,纵身一跃——结束了……终于。
一秒,两秒……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并没有下落时产生的风声,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出现,这太奇怪了。雷电芽衣缓缓睁开了双眼,眼里满是疑惑,但几乎是一瞬间,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不可置信。
她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留着“罗马卷”的白发少女咬紧牙关,吃力地拉着她的手腕……
那一天,那个白发少女向芽衣伸出了手。从她抓住芽衣的那一刻起,两人的命运就被深刻地改变了……
在那之后,当雷电芽衣被拉上来并看清施救者的那一刻,也的确也被吓了一跳。
救她的人,不就是她父亲要她警惕的“黛安娜”吗?但很快,芽衣发现自己错了——白发少女发自内心的善意,不会骗人。
互相交换了名字之后,芽衣自然也得知了父亲口中的黛安娜,只是在长相上与眼前之人雷同罢了。
眼前之人有一个很棒的名字——“琪亚娜-卡斯兰娜”。
……
录像公平地记录着一切。首到此时此刻,黛安娜才发觉,自己什么都想过了,可是也什么都错过了。
就算现在了解了一切,又有什么用呢?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
而失败的后果是灾难性的,她早在三年前的雪原之上就己知晓。
还是像从前一样,苦果难咽。一个人在天台待了一整个下午都依旧难以让心里的伤疤复原。
天色渐晚,人影依旧滞留在天台上,任由寒风无孔不入地钻进单薄的衣物。黛安娜的思绪飘向远方,首到东方泛起鱼肚白……
从此之后,教室里彻底多出了一张空着的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