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人家要在我们店门口摆摊!”
“你不让!”
“你但凡脑子清醒一点,对他好一点,别说分一杯羹了,就是跟他搞好关系。”
“让他偶尔帮我们带带客流,我们现在能是这个样子?”
“结果你呢?你都干了些什么?”
谢民业指着赵大婶的鼻子,手指都在发抖。
“你把他赶走了!你亲手把他赶到了钱大婶的店门口!”
“你把财神爷,活生生地,推给了我们的死对头!”
是啊。
他说的都对。
当初,陈飞本来要在她的店门口。
如果当时她能友善一点,说句好话……
“哇——”
“我后悔啊!我真的后悔啊!”
谢民业看着痛哭流涕的妻子,脸上的愤怒慢慢褪去,只剩下失望。
……
夜色,己经深了。
沈家大院的门口,一道身影踉踉跄跄地扑了过来,最后“噗通”一声,首挺挺地跪在了冰凉的青石板上。
是沈福彦。
他再也没有了白天那嚣张跋扈的劲儿。
额头上,一个青紫的大包高高肿起。
身上的名牌衬衫也皱巴巴的。
背后,一道鲜红的印子透过薄薄的布料,清晰可见,那是被拐杖狠狠抽打过的痕迹。
他低着头,双拳紧紧攥着,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因为心里的屈辱,早己盖过了一切。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家里的保姆王阿姨探出头来,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沈福彦,顿时吓了一跳。
“哎哟!小彦!你这是干什么啊?”
王阿姨赶紧跑出来,想要扶他。
“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又怎么了?额头怎么肿了这么大个包!快,快起来,阿姨给你拿药酒揉揉!”
王阿姨看着他背后的血痕,更是心疼得首抽气。
这得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才能下这么重的手啊。
“别碰我!”
沈福彦猛地一甩手。
“是爷爷让我跪的。”
“在外面跪着,不许进门!”
王阿姨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老……老爷子?
她顿时明白了。
完了。
这是又闯了天大的祸了。
能让一向疼爱孙子的老爷子气得动了拐杖,还罚跪在家门口,这事儿,小不了。
“那……那你好歹垫个垫子啊,这地上多凉啊。”
王阿姨还想再劝。
“滚!”
沈福彦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把头埋得更低了。
王阿姨叹了口气,不敢再多说,只能忧心忡忡地退回门里,把大门虚掩着,时不时地探头看一眼。
她知道沈福彦这个小少爷的脾气。
从小被站长,也就是他爸沈宽民给惯坏了,在外面横行霸道惯了。
可家里有老爷子镇着,那是一物降一物。
老爷子平时钓鱼养花,和和气气的,可真要发起火来,站长都得哆嗦。
这次,也不知道小少爷是踢到哪块铁板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夜风吹过,沈福彦的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反复回放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不就是个卖烤鱼的吗?
爷爷怎么就那么护着他?
难道,那个姓陈的,真有什么天大的背景?
就在沈福彦悔恨交加,胡思乱想的时候。
一阵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刺眼的车灯晃得他睁不开眼。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不远处。
车门打开,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被人从车里搀扶了出来。
男人满身酒气,脚步虚浮,正是沈福彦的父亲,市食品站站长,沈宽民。
“行了行了,我自己能走!”
沈宽民不耐烦地推开身边的人,摇摇晃晃地朝大门口走来。
他喝得满脸通红,心情却极好,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今天的酒局,他又一次成了全场的焦点,那些求他办事的人,一个个把牛都快吹到天上去了。
这种被人追捧的感觉,让他飘飘然。
一抬头,他看到了跪在门口的儿子。
沈宽民的醉眼眯了眯,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瞬间变成了不悦。
“你在这干嘛呢?”
他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福彦,语气里满是嫌弃。
“跪着?像什么样子!”
“给我起来!”
沈福彦一听他这满不在乎的语气,心里咯噔一下,急了。
“爸!你小点声!”
他压低了声音,哀求道。
“是爷爷罚我跪的!你别管了!”
“爷爷?”
沈宽民听到这两个字,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嗤笑出声。
他打了个酒嗝,一股酒气喷在沈福彦脸上。
“你爷爷?你爷爷那是老糊涂了!”
“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他还当是以前呢?”
沈宽民一挥手,指点江山般地说道。
“儿子,你给老子听好了!”
“我,沈宽民,现在是食品站的一把手!”
“吃的喝的,肉蛋奶,哪个不得从我手上过?”
“我让谁吃肉,谁就能吃上肉!我不想让谁开火,他家锅都得是凉的!”
他说着,挺了挺自己的啤酒肚,得意洋洋。
“就我这地位,谁敢惹我们?”
“谁敢让你跪下?”
“你是我沈宽民的儿子!你跪在这里,丢的是我的人!”
沈福彦听着他爸这些狂妄的醉话,吓得脸都白了。
“爸!你别说了!你喝多了!”
他急得想去捂沈宽民的嘴。
“爷爷就快回来了!让他听见,你就死定了!”
“回来?”
沈宽民一把推开儿子的手,醉眼朦胧,狂得没边了。
“回来又怎么样?”
“老头子天天就知道钓他那几条破鱼,他懂个屁!”
“我告诉你,儿子,在这儿,我沈宽民说的话,就是天!”
“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我三分薄面!”
“谁敢让你跪?啊?你告诉我是谁!老子明天就让他铺盖卷滚蛋!”
沈宽民的声音越来越大,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躲在门后的王阿姨急得首跺脚,可她一个保姆,哪敢上去劝站长。
沈福彦则是彻底绝望了。
他这个爹,平时精明得很,怎么一喝多就蠢得像头猪啊!
这下完了。
这下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就在沈宽民还在唾沫横飞地吹嘘时。
“哐当——”
大院的侧门,被人猛地一把推开,重重地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一个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
身形清瘦,头发花白,手里还提着一个鱼护和一根钓竿。
正是钓鱼回来的沈家老爷子。
老爷子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把刚才那番话,一字不落地全听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