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儿时回忆
窗外下着小雨，雨滴敲打着玻璃，节奏单调得让人心烦。王念念起身走到窗前，24层的高度让她能看到远处灰蒙蒙的海平线。这座海滨城市的雨季总是来得突然，就像她那些不请自来的童年回忆。
"叮"的一声，编辑的邮件提醒跳了出来：【念念，上次说的短篇构思得怎么样了？专栏急需稿件，最迟后天给我】
王念念深吸一口气，重新打开电脑。文档依旧空白，但这次她没有急着打字，而是让思绪飘回了那个她很少对人提起的童年。
自小爸妈不在家，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不过她还有一弟弟，白天爷爷奶奶总是忙于地里劳务，那时她才八岁 她弟弟比我小三岁 ，那时候弟弟很可爱特别乖巧，她说什么他就干什么，并且她发现我说的一切他会都相信，八岁的王念念牵着五岁弟弟的小手，站在村口的土路上张望。爷爷奶奶一早就下地去了，临走前再三叮嘱她要看好弟弟。弟弟的小手汗津津的，却紧紧抓着她不放。
"姐姐，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弟弟仰起头，眼睛里盛满了期待。
"很快了，过年就回来。"王念念捏了捏弟弟的脸蛋，"还会给你带好吃的。"
这是她说过无数次的谎言。父母在城里打工，每年只有春节才回来几天。弟弟每次都信以为真，而王念念则在这循环的谎言中，渐渐分不清哪些是安慰弟弟的话，哪些是自己真的相信的事。
雨声渐大，王念念的手指开始在键盘上敲打。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带着泥土的气息和夏日的蝉鸣。
她记得和弟弟在后山搭建的"秘密基地"——用树枝搭成框架，铺上大片的芭蕉叶当屋顶。弟弟从奶奶锁着的柜子里偷出一个小橘子和雪饼，两人躲在基地里分着吃。那是她记忆中最美味的食物，尽管橘子酸得让人皱眉，雪饼也受潮变软了。
"姐姐，我们明天还来吗？"弟弟满嘴饼干屑，眼睛亮晶晶的。
"来，但是不能告诉奶奶。"王念念把最后一块雪饼塞进弟弟嘴里，"这是我们的秘密。"
秘密。王念念苦笑一下，继续打字。她和弟弟之间有多少这样的秘密？她骗弟弟踩了马路上的黑漆会死，吓得弟弟每次都要绕道走；她吓唬弟弟晚上有鬼，只为让他别缠着自己讲故事；她说爸爸妈妈很快就会回来，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很快"到底是多久...
文字在屏幕上流淌，王念念的手指越来越快。她写到了那个夏天，弟弟发高烧，爷爷奶奶都不在家。她学着大人的样子给弟弟敷冷毛巾，却把水弄得到处都是；她翻箱倒柜找退烧药，却打碎了奶奶最心爱的搪瓷缸。当邻居大婶终于发现情况不对赶来帮忙时，王念念己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死死抱着弟弟不撒手。
"都是我不好...我没照顾好弟弟..."八岁的她抽噎着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电脑前的王念念停了下来，发现自己的脸颊早己湿透。她从未将这些记忆写下来过，甚至很少去回想。在那个家家户户都是亲戚的村子里，留守儿童不止她和弟弟，大人们都觉得"小孩子能有什么事"，却不知道那些看似无忧无虑的游戏背后，藏着多少无人诉说的恐惧与孤独。
窗外的雨停了，王念念的写作却没有停。她写到了父母春节回家的场景——弟弟如何兴奋地扑进妈妈怀里，她自己却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父亲带回来的新书包如何让她既欢喜又陌生；年夜饭桌上，全家人其乐融融的氛围如何让她感到自己是局外人...
当最后一个句点落下时，窗外己经黑透了。王念念精疲力尽地靠在椅背上，文档显示她写了近万字。这不是她原本要写的专栏短篇，而是一篇自传体散文，字字血泪，句句真心。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文档发给了编辑，附言道：【突然想写点不一样的东西，如果不符合专栏要求，我再重写】
发完邮件，王念念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床上。手机响起，是周子然的视频通话请求。她勉强打起精神接通，屏幕那端的周子然立刻皱起眉头。
"念念？你哭过了？"他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明显的担忧。
王念念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今天写了一篇很不一样的东西。"
"关于什么的？"
"关于...我的童年。关于我和我弟弟。"王念念轻声说，"我从来没写过这些。"
周子然的表情柔和下来："愿意读给我听吗？"
就这样，王念念靠在床头，一句一句地给周子然读她刚写完的文章。读到弟弟发烧那段时，她的声音哽咽得几乎无法继续。屏幕那端的周子然安静地听着，眼神温柔得像能穿越一百公里的距离拥抱她。
"写得很好，"当王念念读完最后一个字，周子然轻声说，"这是我读过你最真诚的文字。"
"但我不知道编辑会不会要这种..."
"这不重要，"周子然打断她，"重要的是你终于写出来了。"挂断视频后，王念念望着天花板，突然觉得心里某个结松动了。她翻身下床，重新打开电脑，开始写一篇全新的小说——这次的主角是一个在乡村长大的女孩和她年幼的弟弟。文字如泉水般涌出，不再艰涩，不再痛苦，而是带着某种释然的力量。
王念念走到窗前。雨过天晴，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海面上，碎成千万片金色的光斑。她想起小时候和弟弟在雨后的泥坑里跳来跳去，弄得满身泥浆却笑得那么开心。那时的痛苦是真的，快乐也是真的，就像现在的她，既为过去的伤痛流泪，也为当下的突破欣喜。
电脑屏幕上，新小说的文档还打开着。王念念深吸一口气，手指重新放在键盘上。这一次，她不再害怕记忆的潮水，而是任由它们将自己带回那个有老槐树、秘密基地和弟弟笑脸的故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