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是从后门炸开的。
沈砚秋的月琴砸在地上时,尾音还在空气里打旋。
她盯着舞台边缘垂落的流苏幕布,那上面沾着半块炸飞的木屑——是顾长风的突击队到了。
可按照暗号,"蔷薇谢在雨夜"该是三天后的信号,怎么提前了?
后台的穿衣镜突然震出裂纹,她踉跄撞在化妆台上,胭脂盒滚到脚边。
镜子里映出柳如烟的身影,那女人正攥着珍珠簪子往观众席深处钻,发梢沾了星子血渍;再往右,林月瑶的药箱敞着,几支银针掉在地上,泛着冷光。
"砰——"又是一枪。
这次更近了,就在后台走廊。
沈砚秋摸到月琴暗格里的微型手枪,指腹擦过枪柄上刻的"守"字——那是顾长风用子弹壳磨的。
她贴着墙往外挪,听见日军特高课的吼叫声混着东北口音的骂娘:"狗日的铁丝网!
老子的刀都砍卷刃了!"
是顾长风的声音。
他该带着二十个兄弟从巷口摸进来,怎么会撞上铁丝网?
沈砚秋的灵气感知突然泛起腥甜,像有人在她太阳穴上扎了根针。
二楼包厢方向,山田由纪的情绪黑得像团化不开的墨,里面裹着冷笑;中村真子的情绪却在翻涌,红灰交缠的乱麻里,恐惧突然涨成了潮水。
"中村小姐,该您上场了。"山田的声音从楼梯口飘下来,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响。
沈砚秋缩在幕布后,看见中村真子扶着楼梯扶手往下走,脖颈的疤痕在廊灯下泛着青。
那道疤她记得,三个月前中村被捕时,是她亲手用烟头烫的——为了逼问情报。
镜子里的中村突然顿住。
她盯着化妆台上的粉盒,指尖微微发抖。
沈砚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粉盒盖没盖严,露出半张泛黄的照片:穿学生装的姑娘抱着书本,身后是复旦大学的校门。
那是中村真子叛变前的模样,藏在粉盒里三年了。
"阿秋姐,药箱找到了!"林月瑶的声音从后台储物间传来。
沈砚秋心头一跳——这是他们约好的"有情况"暗号。
她转身时撞翻了花瓶,水声惊得中村真子猛地抬头。
镜子里,中村的瞳孔缩成针尖,嘴角却在往下扯,是强压着哭腔的弧度。
"中村小姐,您的手在抖。"沈砚秋走过去,指尖轻轻搭在对方手腕上。
灵气顺着皮肤渗进去,她清晰触到中村血管里的震颤——不是恐惧,是愧疚。
三个月前中村喊着"大日本帝国万岁"咬断毒牙时,她的情绪是疯癫的红;现在这团红里浸了水,褪成了浑浊的灰。
"你...你要干什么?"中村后退半步,后腰抵在化妆台上。
沈砚秋注意到她攥着的手包里露出半截银链——是十字架,天主教徒才有的东西。
她忽然想起,中村被捕前常去徐家汇教堂做弥撒,当时还笑她"信仰不坚定"。
"救你。"沈砚秋压低声音,"山田要的不是情报,是你的命。
你以为她为什么把你从监狱里捞出来?"她指了指镜子,"看你自己的眼睛,害怕得都要滴血了。"
中村的指甲掐进手包皮子。
后台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是小野浩一的声音:"所有出口封锁!
地下党一个都别想跑!"沈砚秋看见林月瑶从储物间闪出来,袖中爬着条翠绿的蛊虫,正顺着墙根往中村脚边挪。
"苗疆金蚕蛊。"林月瑶的声音像浸了露水的藤条,"它能钻到你耳朵里,啃你的脑子。
但只要你说实话,我能让它退回去。"她掀开药箱,里面躺着半瓶琥珀色的液体,"这是解蛊丹,苗王亲自炼的。"
中村盯着蛊虫,喉结动了动。
沈砚秋看见她手包里的十字架在晃动,突然想起自己十西岁那年,父亲被日商逼得吞鸦片前,也是这样攥着母亲的玉镯。"他们要的是'心灵傀儡计划'。"中村的声音突然破了,"小野用催眠术控制人,山田要在上海培养一百个...没有痛觉、没有记忆的活死人。"
"为什么选你?"沈砚秋追问。
"因为我..."中村的眼泪砸在手包上,"因为我是叛徒。
他们说...叛徒的灵魂最容易被捏碎。"
后台门"哐当"被撞开。
小野浩一穿着黑西装站在门口,金丝眼镜上沾着血点。
他的情绪像团银亮的网,正顺着空气往沈砚秋这边缠。"沈小姐,久仰大名。"他推了推眼镜,"听说你能看透人心?
不如让我看看,你的心有多硬。"
沈砚秋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她闭紧眼睛,灵气感知里,小野的情绪网带着刺,每根银丝都裹着"掌控欲"的热。
这是催眠师的特征——越自负的人,情绪网越扎眼。
她故意让呼吸乱了半拍,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月琴暗扣。
"放松。"小野的声音像温水漫过耳朵,"你很累,眼皮很重...告诉我,地下党的主力在哪里?"
沈砚秋任由自己在化妆椅上,嘴角扯出丝笑。
她能感觉到小野的情绪网收紧,银丝缠上她的太阳穴,试图往意识深处钻。"在外滩...仓库。"她的声音含含糊糊,"等...等天亮。"镜子里,柳如烟的珍珠簪子闪了闪——这是"情报己接收"的暗号。
"很好。"小野的情绪网泛起得意的金,"再告诉我,谁是你们的头儿?"
"顾...顾长风。"沈砚秋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月琴,三下短,两下长——这是"速撤"的摩斯密码。
她能听见外头顾长风的喊杀声弱了下去,是突击队收到信号开始撤退了。
二楼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沈砚秋睁开眼,正看见山田由纪举着枪站在楼梯口,她的眼眶青得像涂了墨,嘴角咧到耳根,"小野君,你被骗了。"她举起另一只手,掌心里攥着个黑色的小盒子,"不过没关系,他们谁都走不了。"
林月瑶的蛊虫突然窜回药箱。
沈砚秋盯着山田手里的盒子,灵气感知里泛起焦糊的硫磺味——那是炸药引爆器。